三亚抱古村旁两处新石器时代遗址诉说先民往事:河语无声 静流藏史

雨林向海——从夏至到冬至 海南宁远河藤桥河溯源之旅

■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梦楠

宁远河畔,三亚抱古村凭借丰富的水资源,以莲花产业闻名。花开时,整村浸在一片粉白嫣红的花海之中,风过处,莲香伴着水汽弥漫开来。

但即使是村民,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片美丽的土地下,沉睡着更古老的故事。1957年,村旁的两处遗址——沟口遗址与河头遗址被发现,无声诉说着远古先民与河流的羁绊。

如今,两处遗址地表已无明显遗物、遗迹。但我们对源头的追寻,并未因此而结束。寻江河之源,也探寻文明之源。在一次次的寻找中,挖掘可能的答案。


俯瞰位于三亚市崖州区的抱古村,宁远河蜿蜒而过。黄彦霖 摄

选址:适应自然的智慧

1957年的夏季,像往年一般悠长热烈,宁远河水静静淌着,如千百年般波澜不惊。

那是对大多数抱古村村民都极其普通的一天,直到一群“特殊访客”的到来,他们对寻常琐事不感兴趣,而是前往宁远河旁,开始了文物勘察。

“两处遗址的发现,离不开这些千里迢迢前来的工作者。”三亚学院艺术学院教授陈琳介绍,这群“怪人”来自广东,前来海南开展文物普查。

这一点,在1958年9月发布的《文物参考资料》上亦有提及。在“一九五七年广东省文物古迹调查简记”一文中,作者写道:1957年,广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和广东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在中国科学院广州分院、省及市博物馆、中山大学、华南师范学院历史系、华南工学院建筑系的大力协助下,完成了佛山专区、海南行政区、韶关专区的英德、翁源、清远、佛岗共四十一个县市的文物普查。

为什么选择崖州抱古村进行普查?或许因为这里是海南第四大河宁远河流经的地方。

在考古勘察界,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例,人类的活动、定居离不开河流,因此勘察也多从河流周边开始,收获的概率更大。

这一“惯例”,在抱古村同样延续。

陈琳说,经过工作人员的细致勘察,两处遗址的真面目逐渐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因所在地位于抱古乡下辖的沟口村及河头村,两处遗址也因此而得名。

沟口遗址高出宁远河河面约15米,形成一个宽阔的台地,中间平缓,土地较为干旱,面积约1.2万平方米。

河头遗址东西长约150米,南北宽约50米,遗址东北至西南面为连片的水田,地面平坦,水源丰富。

从地理特征看,这些遗址均依托宁远河选址,多位于高出河面的台地、小山顶平腰或半山腰区域,既便于先民就近取水、开展渔业,又能避开河流洪涝,充分体现了早期先民利用自然环境的智慧。



器物:藏有精神的印记

寻常陶器,不过是生活里的一件普通器皿。但其从考古现场出土,便成了特殊的存在,成为寻求源头的“密码”。

每一个对文明源头心怀好奇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追问:使用陶器的人是谁?他们存在于什么时候?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些问题,催促人们将目光对准脚下的土地、流淌的河流,去找寻,我们从何而来。

当年文物普查的细节早已模糊,但根据现有的出土器物,我们可以知道,这是海南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遗存。

为了适应不同的生态环境,先民们因地制宜制作工具,呈现出明显的地方特色,这也从各地出土的器物中有所体现。

在草原地区,狩猎用的手斧和薄刃砍斫器较小,制作精致;适应于森林环境,加工木头的工具很发达,特别是重型的手斧、高背“刨刀”;河流沿岸及沼泽地带,如尖状器和网坠等捕捞工具较多。

“两处遗址中出土的石器有磨制的斧、锛和打制尖状器。”陈琳介绍,出土的陶器以夹砂粗红陶为主,伴少量夹砂粗灰陶、黑陶,沟口遗址还发现带红色胎衣的夹砂粗陶斧残片。

陈琳认为,周边遗址中出土的陶器网坠,直接佐证了宁远河流域先民“依河而渔”的生活场景;而斧、锛等工具则表明,当时已萌发原始农业,处于锄耕阶段,部分区域或向犁耕过渡,形成“农渔结合”的经济形态。

出土的器物中,陶器是较为特殊的存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发明了制陶技术,这是旧石器时代所没有的。

这也意味着,当时的先民,已学会用陶器储存食物和水。而从另一个层面来看,陶器上,也藏有人类开拓精神生活的印记。

作为日常生活的直接载体,陶器留存着时代的技术特征、审美偏好乃至社会结构的线索——陶器的材质能反映当时的资源获取方式,纹饰可能暗含早期的信仰或文化符号,器型的演变则能折射出生活方式的变迁。

陶器上的信息,超越了实用功能的范畴,成为人类表达情感、寄托信仰、构建文化认同的尝试。

承载:理解文明的“活化石”

器物“出土”后,陆陆续续又有一批批人来到这片土地。

人们未曾忘记这里。“三亚市2020年做过不可移动文物调查,崖州区也做过不可移动文物的价值评估,对遗址类做过考古勘探。”陈琳介绍,如今两处遗址地表已无明显遗物、遗迹,但此前的考古勘探清晰呈现了地层结构,即第一层灰褐色表土、第二层黄褐色土、1.2米以下红褐色生土。

和多数青史留名的遗址相比,这两处遗址实在太普通。但它们却并不孤独。

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调查结果显示,宁远河周边还分布着卡巴岭、高村、大茅等同期遗址,它们和沟口遗址与河头遗址共同构成了一条沿宁远河展开的“早期先民聚居带”。

将目光越过宁远河,三亚另外两条长河:藤桥河与三亚河附近,也不乏遗址记录着先民在此留下的印记。

如海棠湾英墩遗址(沙丘-贝丘类型)、落笔洞洞穴遗址等,共同勾勒出海南新石器时代多元遗址体系,为厘清海南先民来源、解读河流在早期文明交流中的作用提供重要依据,堪称理解海南早期文明的“活化石”。

有关两处遗址,仍然有诸多谜题未得到解答。宁远河畔或许还有不少遗址在地下沉睡,等待人们的探寻。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更迭不休。我们终将与草木同腐,归为青埂一抔。唯有江河奔涌,承载着文明的血脉,万古不息。后人或许会拨开烟霭,循着我们曾走过的路,在历史的脉络里,追根溯源。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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