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艺术与社会》:女性从业者是目前正在书写的艺术史的核心


《女性、艺术与社会》

作者:[美] 惠特尼·查德威克

译者:李思璟

版本:后浪|湖南美术出版社

2025年7月

当下时刻的特征是社会和政治的强劲变化。气候变化及其造成的环境后果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了威胁。杀害女性的事件越来越多,右翼政党正在崛起。难民被视为一种威胁,移民在大多数情况下被排斥。数字媒体对我们的生活和沟通方式产生了令人眩晕的影响,同时它的监视和控制系统也对意识形态构成了威胁。

因此,针对这些关键问题,一拨新的女权主义、生态主义、非殖民主义、反资本主义和反种族主义运动出现了。“黑人的命也是命”“一个也不能少”“#MeToo”和“反抗灭绝”立即引起了年轻一代和年长一代的关注,引发了人们对激进主义的新兴趣。艺术并没有回避这一关键时刻,它与激进主义议程和激进艺术创作形式的长期合作被重新点燃。在女权主义、社会和政治议程的动员下,艺术家们正在以各种方式重新考虑绘画和雕塑等传统媒介的作用,同时也利用基于时代的媒介、表演实践和以社群为中心的项目。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塔尼亚·布鲁格拉(出生于1968年)一直在探索艺术与生活之间的距离,通过表演和旨在引发激烈公共辩论的动作编排,挑战既定的权力结构。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古巴人,布鲁格拉在1959年革命事件发生后一直在质疑这个国家的政治框架。制度权力和表达自由是她主要关注的问题之一,如《塔特林的低语》(2008年)中的表达,这是参考苏联艺术家弗拉基米尔·塔特林的《第三国际纪念碑》(1919—1920年)所创作的系列作品的一部分。塔特林的纪念碑虽然从未建成,但它仍然符合社会主义国家对纪念性议程的追求。

通过《塔特林的低语》,布鲁格拉审视了对纪念碑作为集体历史渠道的传统理解。作品由骑着白马和骑着黑马的两名警察组成,他们在展览空间中巡逻,控制观众的行动。布鲁格拉试图通过这种精心设计的行动,揭露政治当局在执行权力时重新部署的策略。归根结底,布鲁格拉的作品表明,现今的艺术不仅与再现有关,还可以作为一种政治工具存在。

卡拉·沃克(出生于1969年)因其全景剪裁轮廓饰带而声名鹊起。沃克的这些房间大小的装置作品主要由白墙上的黑色人物组成,旨在借此探索美国奴隶制的历史与当代种族主义问题的关系。尽管沃克的作品针对的是美国的背景,但她的作品更广泛地引起了人们对性别、种族和他者性等问题的关注。2014年,她在纽约布鲁克林的一家废弃糖厂举行的第一个大型公共项目中也讨论了这些主题。这个装置由一个巨大的狮身人面像般的女人构成,被认为是对该建筑历史的直接回应。作品被命名为《糖人,或奇妙的糖宝贝,向没有报酬、过度劳累的工匠致敬。在多米诺糖厂被拆除之际,从甘蔗田到新世界的厨房,他们精炼了我们的甜味》,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工厂的遗产上,作为种族和资本主义之间历史上紧张关系的象征。这个裹着白糖的巨大雕像旁边有十五个真人大小的年轻男性雕像,他们是这个半虔诚的“奶妈”原型的“随从”。

事实证明,这个装置非常受欢迎,引发了关于劳工、压迫、种族主义和性存在的讨论。类似的一系列担忧支撑着沃克的特定场地项目《美国喷泉》(2019年),这是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涡轮大厅年度系列委托的一部分。通过让人联想到传统纪念碑雕像的寓言人物,沃克重申了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遗产,以及这对黑人身份的形成所起的作用。

布鲁格拉和沃克试图破坏历史上根深蒂固的权力结构,而德国艺术家和作家黑特·史德耶尔(出生于 1966年)质疑了人工智能对当代社会的影响。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的《这就是未来》等作品中,史德耶尔探讨了围绕人工智能不受监管的发展和性质的复杂问题。该作品是一个房间大小的装置,邀请观众审视数字制造的未来的存在,屏幕上的花朵绽放和凋谢,因为它们放弃了有形的本质。《这就是未来》以其反乌托邦的色彩,揭示了人工智能创造的未来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并作为一种行动呼吁,鼓励观众对日益强大的数字领域保持更批判的立场。


黑特·史德耶尔,这就是未来,2019年

画家尼德卡·阿库尔尼伊利·克罗斯比(出生于1983年)的作品把我们从公共领域带到私人领域。这位艺术家的肖像画和室内装饰为她作为当代尼日利亚侨民的经历提供了丰富而微妙的反思。在阿库尔尼伊利·克罗斯比对日常生活的亲密描绘中,她的家庭成员经常占据中心位置。然而,仔细观察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家庭的隐私是与公共生活的喧嚣共存的。通过层层交织的挪用意象,她致敬了自己的多重文化身份。她十几岁时就移民到美国学习,将自己的尼日利亚血统与她的第二国家的文化和政治参考结合起来。阿库尔尼伊利·克罗斯比对当代身份的有力反思,也有赖于当代艺术家对更新具象绘画传统的新兴趣,以及对由此产生的叙事可能性的探索。


尼德卡·阿库尔尼伊利·克罗斯比,“美丽的人们”系列,2018年

朱莉·梅赫雷图(出生于1970年)的作品也体现了通过新视角对传统媒体的重新审视,她的作品扩展了绘画的可能性,以囊括不同技术的材料层次。在她的大型画作中,比如 2007—2009 年的《中灰》,她创造了一个复杂的迷宫般的抽象形式,让人联想到建筑图和城市规划网格。然而,所有自然主义的引用都被否定,因为动作的标记和颜色区域占据了主导地位。在这种令人着迷的笔触和矢量的交织中囊括了一系列来源,包括档案参考、漫画、中国和日本的书法等。多重引用的组合体现了梅赫雷图包罗万象但也具有破坏性的风格的复杂性。


朱莉·梅赫雷图,中灰,2007—2009年

可以说,在梅赫雷图的作品中,线条被赋予了霸权的角色。在材料运用方面相同但又不同的,是利奥诺·安图尼斯(出生于1972年)将线条作为基本单位的方法,她在给定空间中对雕塑进行重新阐释。在《在奇马利斯塔卡的最后几天》中,雕塑的形式被环形和扭曲的绳索和带子所定义,它们占据周围的空间,迫使观众在几何图案和交叉形状的迷宫中穿行。在安图尼斯的作品中,雕塑从字面意义上在空间中展开,它与建筑和设计中的传统有同等的意义,同时也与现代主义艺术的历史遗产有密切的联系。手工技术在她的沉浸式雕塑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其构思和实现过程中被重新运用的材料证明了这一点,从绳子和皮革、软木和木头到黄铜和橡胶。通过对各种材料的操纵,安图尼斯不仅展示了技术上的灵活性,还体现了她对活跃在不同实践中的女性艺术家的遗产的兴趣,包括编织和设计。


利奥诺·安图尼斯,在奇马利斯塔卡的最后几天,2013年

近年来,人们对档案作为材料和概念实体的兴趣激增。法国艺术家卡米尔·亨罗(出生于1978年)在她的视频《极致的疲劳》中,从博物馆的角度探索了对机构的理解。正如片名暗示,影片所涉及的努力是巨大的,尤其因为艺术家希望通过挖掘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史密森尼学会的美国艺术档案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和美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中的隐藏珍宝来讲述宇宙的创造故事。影片在13分钟的时间里,通过一系列快节奏的图像,探索自我诠释的世界历史所提供的无限可能性。亨罗的叙事在电脑屏幕的空间上展开,表现为一连串弹出的窗口配上一首朗诵诗的配乐,这首诗是她与诗人雅各布·布朗伯格合作创作的。其节奏是无情的,来源是广泛的,包含了科学和宗教引用。世界历史的浩瀚成为互联网不可比拟的影响力及其在当代知识的制造和塑造中的作用的隐喻。


卡米尔·亨罗,极致的疲劳,2013年

总而言之,如今的女性艺术家的作品涉及当代文化、社会和政治转变的紧迫性。女权主义历史的遗产仍然存在,但不断地根据当前的情况重新构建。从概念和形式的角度来看,艺术及其范畴都在经受考验,而女性从业者是目前正在书写的艺术史的核心。

原文作者/[美]惠特尼·查德威克

摘编/申璐

编辑/王铭博

校对/陈荻雁


(文化责编:拓荒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