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南的褶皱深处,我意外撞见了一幅流动的江南水墨。当富顺的沱江拐过第十八道弯,青黛色的丘陵忽然向两侧退去,层层叠叠的水田如绿玉棋盘铺展,白墙黑瓦的村落星子般散落其间,恍若吴冠中笔下的江南旧梦穿越千里,悄然栖息在巴山蜀水之间。
富顺县城沱江畔的水墨江南
说这里是江南遗韵,是因为富顺县沱江畔的水韵天成。晨雾未散时,沱江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蜿蜒南去。两千年前李冰父子开凿的盐井古道,早已化作润泽万顷良田的毛细血管。棋盘状的水田并非刻意为之的景观,而是世代农人遵循"三分归塘,七分入田"的古老智慧,用竹枧引水造就的立体灌溉系统。春雨时节,浅绿、翠绿、墨绿的稻苗在镜面般的水田里层层晕染,将丘陵的褶皱勾勒成天然画卷。
富顺县城沱江上正在修建的高速路
说这里是江南遗韵,是因为富顺县沱江畔的檐角流年。白墙早已褪成温暖的米黄,黑瓦上生长着毛茸茸的苔衣,翘角飞檐却依然保持着明清风骨。这些川南民居的营造法式暗藏玄机:六尺见方的天井既能聚风纳气,又隐喻着"四水归堂"的吉祥寓意。晾晒着红辣椒的竹匾,斜倚在墙角的龙骨水车,还有檐下成串的玉米,都在诉说着与土地相守的笃定。当暮色漫过石阶,谁家灶膛里飘出的柴火香,惊醒了游子记忆里的乡愁。
富顺县城青峰村的街角流年
说这里是江南遗韵,是因为富顺县沱江畔的阡陌行吟。田埂上的紫云英开得正好,青石板上深深浅浅的凹痕,是独轮车碾过的百年时光。走在田间小道上,依稀看到了当年戴斗笠的老农扛着犁铧走过,布鞋底沾着的红泥,成为了这方水土特有的印记。还勾起了江边洗衣的妇人抡起棒槌,溅起的水珠惊散了一群白鹭的记忆。渡口的老船公悠悠摇橹的桨声灯影,摆渡的不只是行人,还有那些散落在水波里的陈年往事。
富顺县沱江畔的阡陌行吟
斜风细雨不须归。这座沱江怀抱里的川南水乡,既有江南园林的婉约风致,又带着蜀地特有的散淡悠然。当工业文明的车轮隆隆驶过,这片土地依然保持着与自然对话的古老语法。或许真正的桃花源,从来不在刻意营造的景区里,而在人间烟火的褶皱深处,静候着懂得俯身倾听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