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北海日报
正是黄昏,夕阳已落入火车站后背的大容山之下,余晖还亮堂地照着火车站和站前广场。一朵椭圆形被染红的云悬在半空,像某种飞行器。从特定的角度看,充气城堡上的动漫人物像入侵者从天而降,有一种又童趣又可怖的感觉。四五家KTV,都是小货车改装的,打开车厢就是舞台,大屏幕架在车尾。还没有客人,几位老板拿着话筒自己在唱。那声音嘈杂且互相越过彼此的边界,混的难分难解。偶尔有一位唱得动情的,就会吸引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听完一首歌,大家赶紧散开,生怕会被讨要赏钱似的,或者只是为了尽量避免与老板渴望客人的眼神对视。
绕着广场走了两圈,散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是一样的,绕着圈走,像一群会说话的驴绕着看不见的石磨。人们相信这样便可放松被工位禁锢了一天的身体,在健康银行里存进一点可怜的积蓄。娃娃们在充气城堡里跳跃欢笑,家长们则抱着手机在旁边等候,仿佛这里是另外一种工位,他们远未到下班的时候。看守摊位的人一定也在其中,但无人分辨是哪一位。在这里,“芸芸众生”这个词,是如此具体、生动。路过那些一两块钱一件的小摊子,摊主寂寞地站在一堆堆零碎商品后面。有人在翻看那些小东西,但付款的人不多。一阵风吹来,悬挂在塑料绳上的微信收款码突然打了个转,把另一面也翻了出来。哦,是支付宝。我想,到底是谁来买这些东西呢。夕阳中,一棵棵绿化芒果树显出温柔的绿色,似乎在安静地倾听一切喧嚣之声。
穿过热闹的站前广场,安静的进站口和出站口均空无一人。当然,火车来去有它自己的轨道和时间表,不会轻易让我们看见。为数不多的几次,我曾从这里登上绿皮火车,离开,然后又回来。那些旅途中的人和事都已经淡忘了。但我记得,第一次在小小的站台上看着绿皮火车进站时,心里多少有点雀跃。不多,也就是一点。诗与远方,曾经也是少年梦想。少年时出行,很少计划归期,甚至连回程车票也不曾提前打算。但人到中年后,订票的时候,往往就是双程了。因为已经宁静地接受,不管去得多远,总还是得回来。偶尔迸发一点微光,而最终,还是得认同自己,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掉进人堆里,如同砂子落入沙漠,青草生于草原,立即就被淹没不见。倒也不完全是自伤。有时候,不起眼,也意味着某种安全、安稳和安宁。这便很好了。
想起火车站启用,是2011年的事情了。倏忽之间,十几年光阴已从眼前流过。而据说,明年高铁站就要运营了。
我拍了几张照片,忽然想到,似乎从来没有到火车站接过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似乎,很久没有朋友来看过我了。这样便有点怅然。而流连许久,光线似乎并没有黯淡多少。时光这东西总是很狡猾,当你身处其中时,总觉得它走得很慢。当你回首时,才发现,它的速度迅疾得让人诧异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