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央视报道，当地时间3月11日，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从境外返回马尼拉后被警方拘留。

菲律宾总统通讯办公室称，国际刑警组织马尼拉分局在当天收到了国际刑事法院（ICC）的逮捕令副本，菲律宾总检察长在杜特尔特抵达马尼拉国际机场时向他送达了逮捕令通知，罪名是涉嫌“危害人类罪”。

杜特尔特随后被转移到马尼拉的维拉莫尔空军基地，但他拒绝前往国际刑事法院所在地荷兰海牙接受审讯，并指责菲律宾当局对他实施了“绑架”。菲律宾《每日问询者报》11日晚间报道称，杜特尔特已经登上一架飞机，将被带往海牙。杜特尔特女儿、菲律宾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12日早已启程前往荷兰。

杜特尔特当天被抓，当天就被移送至荷兰海牙国际刑事法院。这种高效率，在菲律宾实属罕见。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抓了前总统，送到荷兰海牙国际刑事法院受审，菲律宾怎么想的？

这场闹剧，实际上源于菲律宾两大政治家族的内斗，一方是前总统杜特尔特为代表的杜特尔特家族，一方是现任总统马科斯为代表的马科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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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毒品有罪？

杜特尔特，老家位于菲律宾棉兰老岛的达沃市，那是他的大本营，远离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杜特尔特在棉兰老岛，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属于一言九鼎的人物。

杜特尔特今年79岁了，御任总统也已经有几年了。

怎么就成了国际刑事法院的通缉犯了呢？

根据北京日报的报道，国际刑事法院之所以对杜特尔特发出通缉令，直接原因是，杜特尔特当总统的时候，2016年到2022年期间，在菲律宾强力禁毒，以公开处刑的方式，杀了很多的毒贩子。据说，不低于6000人，还有说是三万人的。

据此，国际刑事法院认为杜特尔特犯下了反人类罪。

大伙可能不太理解，禁毒、处决毒贩，怎么也成犯罪了呢？

在国际刑事法院的语境当中，禁毒没毛病。但是，处决毒贩就有待商榷了。毒贩也是人，毒贩也有人权，你可以抓他，你可以审他，但是，你不能随便杀他，你得经过法律的审判才行。

这事，放在一个法制国度没毛病；问题是，菲律宾的那种法制环境，如果走正常程序的话，就不可能禁毒。很多政府机构、执法机构早就和毒贩子沆瀣一气了。

然而，国际刑事法院的职责就是追求“程序正义”，至于结果如何，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这也是国际刑事法院饱受诟病的原因之一。

而且，它的这套标准，往往还是双标，对待西方发达国家是一种态度，对待发展中国家，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总之，国际刑事法院本身就不是一个公信力很高的机构。

2019年，菲律宾宣布退出国际刑事法院。这么一来，国际刑事法院就无法在菲律宾展开行动，有什么事，只能对菲律宾警方发出外交照会，菲律宾执不执行，另议。

02

“以暴制暴”的禁毒战争

杜特尔特当初为什么力排众议，要在菲律宾展开一场禁毒战争呢？

因为菲律宾的毒品蔓延形势，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了。

这就得从菲律宾的历史说起了。

菲律宾是美国为数不多的海外殖民地之一，受美国的影响很深。其中就包括文化渗透，英语是菲律宾的官方语言之一。为什么菲佣在国际上那么受欢迎，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菲佣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交流起来没有困难。

英语，不仅改变了菲律宾人的语言习惯，还改变了菲律宾的文化。很多菲律宾年轻人，处处都向美国看齐，NBA、美国音乐、美国电影，都是菲律宾的文化主流。

美国毒品泛滥，有样学样的菲律宾也没好到哪去。而且，菲律宾距离世界毒品中心金三角还不远，更有近水楼台的便利。

因此，菲律宾的毒品问题，相当严峻。

也正因为如此，杜特尔特对毒品深恶痛绝，走到哪禁到哪。

杜特尔特的大本营在达沃市，一度被誉为菲律宾的犯罪之都，凶杀、吸毒，比比皆是。

杜特尔特在担任达沃市市长期间就向毒品开战了。

推行青少年宵禁政策，晚上九点以后，所有未成年人，一律不许出门。

凌晨一点之后，所有商家禁止买卖酒精饮料。

对待毒贩子，杜特尔特就更狠了，宣称“所有的毒贩子都该死，所有人对毒贩子都可以格杀勿论”。达沃市就有这种规定，任何人都可以当街击毙毒贩子，不但不需要承担任何的法律责任，而且，还可以额外获得一笔赏金。

这种发动群众的禁毒方式，让当地的毒贩子没处躲没处藏的，甚至还出现了大规模的“赏金猎人”团体，专门猎杀毒贩子。

这招“以暴制暴”，让达沃市不但不再是犯罪之都，还变成了 “东南亚最和平的城市”，还被有关机构评为世界上“第四安全的地方”。

不过，这种极端手段也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在达沃市，没有人敢惹杜特尔特家族，他这么干，没事，可是他当上菲律宾总统之后，把这种铁腕政策推广到了菲律宾全国，各种非议随之而来。

对此，杜特尔特的说法就是“乱世必用重典”。如果法律对毒贩子管用的话，菲律宾就不是现在这样，就不至于毒品泛滥，既然法律管不了毒贩子，我就用我的方式管他们。别管好坏，管用就行。

打着人权大旗、号称圣母心、满世界寻找目标的国际刑事法院，这时候就登场了，指责杜特尔特滥用重刑，对毒贩子不仁道。在2021年对杜特尔特启动调查，并且在2025年3月8日，对杜特尔特签发了逮捕令。

菲律宾警方抓杜特尔特，就是凭着这份逮捕令。

杜特尔特被拘留现场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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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院非彼法院

敢对一国总统发出逮捕令的国际刑事法院又是什么来头呢？

国际刑事法院，简称“ICC”，是一个号称独立的国际组织，总部设在荷兰海牙，目前有100多个缔约国，成立于2002年，满打满算也就20来年的历史。

它和联合国的司法机关“国际法院”不同，国际法院是联合国下辖的六大机构之一，是名正言顺的联合国机构，而国际刑事法院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承认。

中国、美国、俄罗斯、印度、沙特阿拉伯等一大批有影响力的国家都没有加入国际刑事法院，不是它的缔约国。

美国甚至还和一些国家签订协议，命令他们，不能把美国公民引渡给国际刑事法院，否则美国将会对这些国家发起制裁。

可见，很多国家不买国际刑事法院的账。

说国际刑事法院是个草台班子，有点口冷。但是，新华社记者曾经探访过国际刑事法院，发现，他们在荷兰海牙连个固定的办公场所都没有，遇有开庭的时候，要现租办公场所。之所以在海牙办公，就是想蹭联合国国际法院的热度。

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差了两个字，差老大意思呢，天壤之别。

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国际机构，一个是自诩代表正义、代表人间公理的政府间组织。

既然不是联合国的机构，那么，它的运转资金，一是缔约国交的会费，二是靠民间捐助，它背后的金主，就包括已经被关停的美国国际开发署。

哏吧，别看美国不是国际刑事法院的缔约国，还威胁别人，不许把美国公民引渡给他们，但是，私底下他还赞助国际刑事法院，目的就是想借国际刑事法院的手，打击异己。他把国际刑事法院当成了工具。而国际刑事法院呢，也乐不得有人给钱。

国际刑事法院的逮捕令签发门槛很低，只要法官认为“有合理的理由相信”当事人犯下战争罪或者反人类罪，就能签出逮捕令，不需要任何的批准。

但是，更有意思的是，国际刑事法院并没有自己的执法力量，也就是说，他发出的逮捕令跟废纸没什么两样，因为没有人具体执行，需要缔约国的警方配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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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特尔特“误信”马科斯

菲律宾在2019年已经退出了国际刑事法院，不是缔约国了，那么，菲律宾就没有义务替国际刑事法院逮人。

既然如此的话，菲律宾为什么会如此高效率地执法国际刑事法院的逮捕令呢？

3月8日签发的逮捕令，3月11日就把人抓了，连夜送往了海牙。

这就源于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两大家族的恩怨了。

马科斯

没错，就是马科斯利用国际刑事法院打击杜特尔特家族。“杜大哥”一被抓，被送到了海牙，肯定一时半会回不来，那么今年的菲律宾中期选举，就没有杜特尔特什么事了。

本来杜特尔特是有机会躲过一劫的。

就在3月10日，杜特尔特还前往中国香港地区出席了一个公开活动。当时就有人劝他，不行就别回去了，先避避风头再说，万一马科斯真抓你呢。

杜特尔特的回答是，不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跑，不是我的风格。

结果，马科斯真的给杜特尔特上了一课，什么叫没有下限。

为了抓杜特尔特，马科斯可谓煞费心机，半个首都马尼拉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部署了至少7000名警察参与逮捕行动。

随后，把杜特尔特关在一处军事基地，联系好飞机后，立马送往海牙，就是怕夜长梦多。因为杜特尔特在菲律宾的影响力，真的不容小觑。

杜特尔特已经卸任三年了，您知道他目前在菲律宾的支持率是多少吗？

67.2%。这个支持率远远超过现任总统马科斯。

杜特尔特，今年79岁，已经年逾八旬了，未来再竞选总统，可能性不大。然而，杜特尔特的闺女可是现任的菲律宾副总统啊。“杜大哥”老了，闺女正当年啊。

杜大哥的闺女叫莎拉。

2022年菲律宾大选的时候，莎拉本来有希望赢得总统大选，但是，“杜大哥”考虑到，他刚卸任，就让自己闺女当总统，好说不好听。于是就选择了让闺女和马科斯一起组团竞选。

2022年，马科斯（右）和莎拉联手赢下大选

为什么选择马科斯呢？

因为马科斯家族在菲律宾国内口碑很差，马科斯他爹、老马科斯当年就是因为贪污腐败被赶下台的，全家流亡海外。几年之后，老马科斯死了，他们家才得以重返菲律宾。

“杜大哥”挑选马科斯当自个儿闺女的竞选搭档，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认为马科斯影响力低，这届总统先让他干，闺女当副总统。六年之后，2028年，再让自个儿的闺女竞选总统，这不就合情合理了嘛！

“杜大哥”的计划不错，然而，还是那句话，他高估了马科斯的下限。

马科斯在大选的时候，利用杜特尔特家族的庞大人脉，让一度“声名狼藉”的马科斯家族再度东山再起。

前脚当上总统，后脚他就变脸了。

组阁的时候，本来说好了，杜大哥的闺女莎拉副总统兼国防部长，结果变成了，副总统兼教育部长。

国防部长、教育部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国防部长可是手握兵权啊。

这时候，杜特尔特就意识到形势不妙了，然而，晚了。

05

两大家族的恩怨是非

2023年，马科斯频频向副总统莎拉发难，调查杜特尔特家族的资金问题，并且，积极配合国际刑事法院调查杜特尔特任内的禁毒行动。

去年年底，莎拉宣布辞去所有内阁职务，教育部长也不干了，但是，副总统的头衔保留，因为副总统不是马科斯委任的，而是菲律宾老百姓选出来的。公开跟马科斯决裂，一心一意地准备下届大选。

并且表示，我如果在竞选期间被暗杀了，那么，凶手一定是马科斯。

菲律宾副总统莎拉·杜特尔特就弹劾案举行新闻发布会

今年2月5日，莎拉遭到菲律宾议会弹劾，被指控“涉嫌谋划暗杀总统、第一夫人和众议长”等多项重罪。罪名一旦成立，莎拉将成为菲律宾史上第一位遭弹劾下台的副总统。

至此，两大家族彻底决裂、矛盾公开化了。

眼瞅着闺女的形势岌岌可危，杜特尔特必须要出手了。

杜特尔特正式宣布竞选达沃市市长，调动所有资源，全力争取让莎拉赢得2028年的总统大选。

杜特尔特还亲自下场，指责马科斯就是一名吸毒成性的“瘾君子”，他本人就吸毒，指望他禁毒，怎么可能呢。

还说马科斯“连大学都没读完”，所谓的英国牛津大学、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文凭全是假的。

杜特尔特没有选择流亡国外，坚持回菲律宾，也有这层原因。他一旦流亡海外，就意味着认输了，大选肯定没戏了，而他回菲律宾，哪怕是被抓了，也不影响闺女的大选。“杜大哥”是把自己豁出去了，保全自己的闺女。

面对来势汹汹的杜特尔特，马科斯使出了杀手锏，就是利用国际刑事法院借刀杀人。

主动要求国际刑事法院，你们签发逮捕令，我全力配合你们。哪怕不是缔约国，我也配合你们。

那么，马科斯抓了杜特尔特，他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呢？

难说。

杜特尔特家族的影响力摆在那了，支持率也摆在那了。

马科斯的这番操作，只能激起杜特尔特家族的斗志，与此同时，还有可能博得菲律宾其他派别的同情。一旦引起民意反弹，马科斯很有可能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3月11日，在菲律宾大马尼拉地区的帕赛，菲前总统杜特尔特的支持者在他被拘留地附近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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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具争议的马科斯家族

马科斯家族在菲律宾国内的口碑并不佳。

马科斯家族发源于菲律宾西北部的北伊罗戈斯省。

现任总统小马科斯的老爹费迪南德·马科斯在1965年就任菲律宾第六任总统。被称为老马科斯。

为了能够实现独裁的目标，老马科斯，全面倒向美国。他认为，只要摆平了美国，他的总统地位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就可以在菲律宾国内无法无天。

马科斯家族富得流油了，可是菲律宾国内，民不聊生，经济状况，逐年恶化，国内示威一浪高过一浪。

1972年，老马科斯宣布菲律宾全国实行军事管制，解散国民议会，停止一切政党活动，禁止罢工、集会和示威游行。菲律宾全面进入独裁统治时期。

1983年，菲律宾反对党领袖贝·阿基诺从美国回国，想要扳倒老马科斯，结果，人还没出机场呢，就在马尼拉机场遇刺身亡。这都不用问，闭着眼就能猜出来凶手是谁。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马科斯家族。

迫于压力，老马科斯政府不得不决定于1986年举行总统大选。在选举过程中，老马科斯家族营私舞弊，操作大选，引起了菲律宾上百万人的抗议示威。

随后，菲律宾军方发动政变驱逐了马科斯家族。

马科斯家族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护送下，狼狈地逃离菲律宾、流亡海外。

很快，老马科斯就在美国郁郁而终，死在了夏威夷。

1991年，菲律宾政府网开一面，允许马科斯家族回国。

他们一家子这才又得以重返菲律宾。不过，整个家族被贯以了“窃国者、杀人犯”的头衔，口碑极差。

此后，马科斯家族在菲律宾政坛蛰伏了30年。在这期间，老马科斯的儿子，小马科斯，也就是现在的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极力打造自己人畜无害的人设，走到哪都是一脸的堆笑，见人就鞠躬、逢人就问好，还给自个起了一个昵称，叫“邦邦”。他的这种假象，迷惑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杜特尔特。

2022年，菲律宾再次大选，小马科斯被杜特尔特选中，成为了杜特尔特家族的竞选搭档，马科斯家族终于迎来了翻身的机会。

大选之前，两边说好了：这届，杜特尔特家族力保马科斯上位，闺女莎拉担任副总统；下届，2028年的时候，你则要力保莎拉上任。

马科斯满口答应，没问题，你就是我亲大哥，莎拉就是我亲闺女，并且还许诺，不会配合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家族秋后算账。

就这么着，马科斯以超过半数的支持率，成为了菲律宾总统，没承想，一上台，立马就翻脸了。

杜特尔特也算是老江湖了，然而，轻信了马科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才为今天的处境埋下了祸根。

文字统筹 | 邢耕

编辑 | 马瑞

综合 | 新华社 北京日报 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