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玉林日报
我自小喜欢烹饪,去年高中毕业后报读了桂林旅游学院烹饪工艺与营养专业。在学习中,我掌握了一些煎制类糕点小吃的制作技艺,如煎饼果子、酱香饼,甚至国外的披萨等。但最令我魂牵梦萦的,却是奶奶手工制作的拍罉饽。
奶奶每年都会制作拍罉饽。儿时的我只能负责烧柴火,奶奶煎出的第一个拍罉饽,一定是给我吃。其外酥香里软糯,香甜可口,我至今难以忘怀。年岁渐长后,经过软磨硬泡,奶奶终于愿意教我制作这道美食,但我不知道哪一年算真正“出师”。
直到系统学习烹饪专业后,我才明白标准化食谱对于技艺传承的重要性。原来,我以前只是靠手感揉粉团、凭经验掌握火候。我想把家乡的这道美食从经验制作变成标准食谱,让更多人能做出地道的拍罉饽。今年春节返乡,我又跟着奶奶一起制作拍罉饽。不过,我准备了电子称、温度计。奶奶看了打趣道:“大学生还比不过我们老人家。”
经过全过程跟踪并再次验证,我终于确定:主料是糯米粉500克,水200克;调料是黄糖50克,白砂糖50克,油50克。具体步骤:将白糖、黄糖与50克水混合炒成糖油,小火熬制成膏状,后加入150克水,搅拌均匀;将得到的糖水与糯米粉搅拌均匀,揉搓成表面光滑的粉团,静置醒发一小时后,将粉团搓成6至8个圆球。在煎制环节,需把锅加热至130℃,淋油,下锅煎制,首次煎制过程中将粉团放到罉中心,煎到微黄不断轻轻地进行拍压,每次拍压后粉团都会增大2~3cm。依此方法,一次一次拍打,米饽也慢慢延展到锅边,直至变成0.3~0.4cm厚,两面金黄即可出锅。
为探究“拍罉饽”这个名称的来源,我查阅词典、辞海等典籍。“拍”是指用手掌或片状物打,是制作过程的一个动作。在中国传统美食中,以动作命名的美食还真不少,如打油茶、擂钵辣椒等等。而“罉”字,为粤语对平底陶锅的称谓,但我家乡的“罉”指的是一口大铁锅。“饽”字为北方方言,意指馒头或其他块状的面食、甜食和点心。从语义推理,“拍罉饽”应是使用平底陶锅煎面食的小吃,但是我家乡并没有面食或是陶锅。有趣的是“罉”“饽”两字在组词上属于南北结合的词组。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饮食文化现象呢?带着疑问,我请教了学校的谭兴勇教授。谭教授提出:这可能与人口不断迁移有关,因饮食文化随着人口的迁移,在时空流转、物质条件改变以及不同饮食文化相互交融等因素的影响下,一些食品会出现读音、名称等融合、变化的现象。根据这一方向,我查阅了兴业县的人口结构数据,显示县内居住着汉族以及其他众多少数民族,包括壮族、瑶族、苗族、回族、藏族、仫佬族、彝族、满族、侗族、黎族、高山族等,进一步了解到各民族在这里是大杂居、小聚居的居住状况。而我家位于兴业县北市镇长华村,周边居住不同时间迁入族群和各族的人们。家乡盛产稻米,聪慧的祖先利用这一丰富的物产,制作出了独具特色的“拍罉饽”美食。从饮食文化传播与发展的普遍规律来看,“拍罉饽”很可能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成果。一个小小的“拍罉饽”竟含有博大精深饮食文化,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饮食文化的无穷魅力。
奶奶在煎拍罉饽时,常常念叨:“圆又圆,吃了满心甜。”正是因为这圆圆的拍罉饽承载了人们对团团圆圆的向往,所以小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制作这香甜软糯的拍罉饽。如今,很多年轻人已经不会制作了,所幸的是,我们镇有小作坊在生产和销售。61岁的杨奕芳伯娘是镇上拍罉饽小作坊制作人,她说:“一年四季都有人找我预定拍罉饽,每年销售数量在1万个以上,春节前是生产高峰期,除了本地人订购外,还有外地人采购。”对于我而言,每到春节,奶奶灵巧的双手揉搓米饽坯,其富有节奏的拍打声音,还有煎饽的独特香气,始终萦绕在记忆深处,那是手工与艺术的完美融合,是年的味道,是爱的传递,这也是我想传承的初心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