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不爱学习。 但没人信。
“你作文写得这么好,一定语文很棒吧?” 我摇头,说我靠编,真情实感纯属巧合。
“你说话这么利索,数学也一定不差吧?” 我又摇头,说我爸是体育老师,力的合成都靠家暴催化。
每当我试图诚实地承认“我其实很讨厌学习”,就有人跳出来劝我别凡尔赛,别装。
仿佛不爱学习是种奢侈,属于那些年级前五名偶尔失眠的权利;而像我这种“学习中下游”的选手,说自己不爱学习,就等同于逃兵、不配上战场、甚至不配被理解。
后来才明白,没人是真的不爱学习。
只不过,有人尝过学习的甜头,有人却一直在嚼玻璃渣。
你硬要他咽下去,换谁也得抡你。
学习最怕什么?不是难,是无聊。
看过我表弟的网课笔记,密密麻麻写了两个字:“啥?”和“啊?”
你让一个六年级的孩子听你分析“质数的定义”,结果他在研究隔壁女生扎头发的方式。你说他注意力差,他说你说得太烂。
这不是缺德,这是实话。
学习就像搞对象,内容精彩、方式有趣,才有人愿意认真投入。你非要一个孩子每天死记硬背、被动吸收,换你天天看论文,能不抑郁就算心理素质好了。
我小学三年级,数学不及格。
回家后,我妈拿着卷子让我“说出做错的根源”。我说我不会,她说我在狡辩。我说我是真不会,她说我是态度恶劣。
最后我妈一边讲题一边骂我“逻辑混乱”,我一边听一边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我爸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妈讲题讲得太催眠,一点都不激发斗志。
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听不懂,是她讲得真的不行。因为她当年高考数学也没及格。
高中语文老师是个研究生,说话一套一套的,感觉下一秒就能去主持《百家讲坛》。但她有个毛病——喜欢把《背影》讲成“背诵影集”,把《红楼梦》讲得比宫斗剧还复杂,搞得全班人都开始怀疑,贾宝玉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有一天,她问我“你从‘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中体会到了什么?”我说,“我体会到了父亲有点逃避责任。”
全班笑疯,她让我站着听课一个月。
后来我才知道,她并不是想让我学会感受,她只是想让我照着标准答案复读机罢了。
没人爱听一个永远只讲“你做得不够好”的人说话;更没人会喜欢一份永远只有“做错的地方”,而从不鼓励“做对的部分”的作业讲评。
你让一个孩子从早补到晚,然后再逼着他写错题集,结果他最熟练的技能变成了“忍辱负重”。
再聪明的人,也扛不住日复一日的“全盘否定”。
他不贪玩,他只是不想在学习这件事上持续失败罢了。玩游戏至少还有升级打怪、炫酷技能、称号加身,学习除了一张又一张的红叉,还能剩下点啥?
我表姐是学霸,补课补得热血沸腾,说“数学老师上课像讲段子,每节课都想打call。”我也补了同一个老师的课,结果他只讲难题,从来不讲原理。
我问一句,他翻一个白眼,说“这个都不会你来干嘛?”
我一节课没听懂,回家被骂脑子锈了。我心想,你们都在吃自助餐,我一个人蹲在锅炉房啃铁板,是谁会爱上这种用生命在凹造型的学习体验?
我弟小学四年级,学校规定中午必须自习。
他不敢睡觉,结果一直睁着眼看天花板,老师看他没在做题,让他回家抄课文五遍。后来他干脆拿一张旧卷子夹在新练习册里,假装认真写字。
老师走过来点头说“你弟弟太自律了”,我弟边写边嘴角抽搐,心想“我这是怕死不是自律”。
实际上,孩子怕的从来不是学习,是失控感。没有掌控感的努力,只会越来越像灾难模拟演练。
很多家长都说,“你现在不好好学,以后扫大街去吧。”结果孩子心想,那扫大街咋了,起码还有工资,还不天天被骂。
你告诉他读书才能成功,但你身边的人,好像也没几个因为学习而改变命运的。你说上大学是出路,但你堂哥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在家啃老五年。
孩子看得明白,他只是嘴上不说。
教育里最大的问题是:
成人的“远大理想”,和孩子的“近期欲望”没有交集,所有鼓励听起来都像假装努力的剧本台词。
记得小时候,我妈总让我把清华北大当目标,说“别的都不配你浪费青春”,我信了。
初中时候我写了篇作文《我的大学梦》,全篇洋洋洒洒讲我想考清华,结果期末成绩倒数第七,班主任在班上念作文念到最后,问我“你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我回家哭了。
我妈安慰我说:“哭啥,又没人指望你真能考得上。”我当时觉得非常解气。
你瞧,目标不是不能立,是你别立得太虚伪。
我邻居张姨的儿子考上985,整个小区都贴横幅。我妈说:“你以后也得争口气,让人看看我们家也行。”
结果我高考差点滑档,我妈气得半年没跟我说话。
有天她说:“你看看你,真是让我脸都丢光了。”我说:“我算是明白了!你得的荣誉我来承担,错的选择我一人背锅。”
我妈当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们不是没目标,只是你们的目标看起来太像你的梦,而不是我的未来。
所以,如何让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开窍?别老想着拽他走,先想办法让他自己想走。
你问怎么让孩子开窍,先别把“开窍”当开灯。不是按下一个“好学生按钮”,他就突然开始上进了。
开窍,是从感受到尊重开始的。
孩子不是拒绝学习,他只是想拒绝失败感。你能不能给他一份哪怕微不足道的胜利?哪怕是“哇你今天做对了两道题,好样的”,都行。
你能不能别总用“别人家孩子”当标杆,而是用他自己前一天的样子去对比?
说白了,孩子不开窍,不是脑子不开,是心门没开。
门不在书上,门在你嘴上的态度里,在你每天的一句话里,在他做对题时你有没有笑一下的眼神里。
门不一定一下子能打开,但你得先把钥匙别在手上,别老想着用锤子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