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聚焦技术？因为技术是人类进步的重要推动力，从200万年前旧石器时代的打制石器到万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磨制石器，再到铜器、铁器的诞生，以及后来蒸汽机、计算机的发明和如今人工智能的发展，技术给社会带来方方面面的变化。”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王巍表示，解析各个阶段的技术变化，技术发展如何推动社会变革，技术传播怎样影响各区域之间的交流互鉴，进而共同促进人类文明发展，很值得研究。

12月16日在上海大学开幕的第六届“世界考古论坛·上海”，以“技术、社会与考古学”为主题，汇聚来不同大洲40余个国家的学者，共同讨论技术如何塑造人类社会、连接区域文明、形成合作与创造的机制，以及呈现数字技术、人工智能等在考古发现、分析方面的最新应用。

中国两个项目入选“重大田野考古发现”

论坛开幕式上，“重大田野考古发现”和“重要考古研究成果”展示名单的发布引人关注。其中，来自中国的红山社会文明化进程研究和陕西清涧寨沟遗址两个项目，入选“重大田野考古发现”。

红山社会文明化进程研究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牵头，联合辽宁、内蒙古、河北三省区考古文博单位和高校共同参与的“考古中国”重大项目，近年取得了重大收获。“红山文化被视为中华文明的曙光，过去的认识认为其主要分布区域是在辽西地区，大概有20万平方公里；而随着张家口宣化区郑家沟遗址的最新发现，红山文化的分布范围扩展到了30万平方公里。时间跨度也从之前常说的距今6500年到距今5000年扩展到了距今4800年，往后延伸了大概20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世界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员贾笑冰说，这些新的考古发现扩展了红山文化的时空框架、丰富了红山文化的内涵，为认识“古国时代”红山社会的发展与社会组织管理模式提供了重要资料。这也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重要见证，即中华文明的肇端并非“一烛独照”，而是多种文化散点式发生发展的结果，呈现“满天星斗”的态势。

陕西清涧寨沟遗址则刷新了人们对商代晚期黄土高原文明进程的认知。2022年至今，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以该遗址为中心开展了系统的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工作，最终确认一处规模巨大、内涵丰富的商代区域中心聚落，揭示出殷商时期西北地区强盛的方国青铜文化。“我们在这里发现了规模宏大的夯土建筑，发现了成熟的铸铜遗存，还发现了大量的马车……”团队成员于有光透露，寨沟遗址佐证了商王朝与方国之间密切而复杂的互动关系，生动呈现了商代边疆动态的政治景观。该遗址及其周边发掘马车40余辆，是殷墟之外出土马车数量最多的地区。值得关注的是，瓦窑沟M3出土了一辆双辕车。这是国内发现年代最早的双辕车实物，将我国双辕车的出现时间向前推进了约1000年。

入选重大田野考古发现的其他九个项目，各自有着独特的价值和意义，展现了一幅跨越深时的人类创造力与适应力的壮阔图景。比如，巴黎圣母院火灾后的发掘，让我们得以洞见中世纪木构与工程的细节。拉美西斯神庙的研究揭示纪念性建筑背后的劳动组织。丝绸之路的山地城镇通过防御体系、梯田工程与商旅通道连接不同区域……

自然科学技术的应用，正在改变传统考古学

从入选“重大田野考古发现”和“重要考古研究成果”的22个项目，王巍注意到，自然科学技术手段的应用正在改变着传统的考古学。以入选“重要考古研究成果”的秘鲁纳斯卡平原地画的人工智能识别与景观再审视项目为例，纳斯卡地画自二十世纪中叶发现以来，引发全球关注。既往研究中，航拍技术便于识别的大型线型地画，其创作目的已有大量讨论；而规模较小、视觉辨识度低的浮雕型地画，因调查技术局限长期处于研究边缘，系统分析几乎空白。研究团队引入人工智能识别后，使那些肉眼难以辨认的仪式路线得以重现。

东亚，这一世界上研究人类起源与遗传多样性的核心区域，其早期人群的演化历程既独特又复杂。近年来，中国在这一领域取得了显著进展。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付巧妹课题组，通过创新关键古基因组技术，构建10万年来欧亚大陆人群演化图谱，开创性研究揭示了第四纪人类演化、迁徙和适应的新见解。“分子考古学研究：绘制东亚十万年来人群迁徙、演化与适应图谱”项目，入选了“重要考古研究成果”。

“认识过去，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现在和未来。”王巍认为，揭示技术与社会发展的深层逻辑，给予当下的启发是：科学技术的创新是推动人类进步的第一动力；社会发展离不开技术的传播，以及由此带来的相互学习借鉴。

“人类的历史从来无法与技术的历史分开……今天，人类再次站在技术剧烈变革的门口。”在“世界考古论坛·上海”秘书长施劲松看来，“未来”藏在“过去”中，考古记录清楚地表明，技术力量既可以加剧不平等，也可以促进社会和谐，其关键在于知识如何被分享、风险如何被管理、责任如何被共同承担。

原标题：《技术如何塑造人类社会？40余国专家齐聚第六届“世界考古论坛·上海”》

栏目主编：邢晓芳

本文作者：文汇报 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