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象·中国当代诗歌巡展(第25期)
本期出场诗人:潘洗尘、李海洲、刘郎
哀鸣
文/潘洗尘
麦穗在镰刀下
蝉翼在秋风中
如果听懂了
就是得救
如果听不懂
就是哀鸣
(潘洗尘,1963年生于黑龙江,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作品曾被译为英、法、俄等多种文字。出版诗集、随笔集12部。曾获2016年度十大好诗、2016年度中国十佳诗人等多个诗歌奖项。诗作《饮九月初九的酒》《六月我们看海去》入选普通高中语文课本和大学语文教材。)
娶酒三叠
文/李海洲
1
娶一壶酒送给余生
我只沽不饮,回家束之高阁
偶有秋风生事
却无勇气吹开微澜。
它锋芒早歇
有四十年缄默凉意
它的陈香偶尔会穿过厢房走廊
仿佛老朋友雨后敲门拜访。
我在这酒气中写诗,泪含纸上
想让那些只爱喧哗的饮者
继续读不懂我的日月。
2
窖藏的年岁没有星辰
幽暗中潜伏,世事原本与它无关。
饮者的出现打破了一切
他们手捧深杯,躬身洞内
要把天地的余温
送进一场遗憾的酒局。
我想起好诗深埋枯井
暴殄者在席间肤浅和孟浪。
我看见高头大马停在洞外
粮食的小伙伴心照不宣地走散。
3
醉酒而歌的一群已经离开。
深夜月白,洗着风清
在文字里窖藏四十年的人
宁肯繁花落尽,书卷参破
也不愿轻易入驻这纷乱世界。
娶一壶酒送给余生
送给两个礼貌清洁的字词
让他们珠联璧合,独守苦辛
在我的书房里回答弦歌雅意。
毕竟,这世上少有深懂诗酒的人。
(李海洲,1973年生于重庆,“70后”代表诗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在国内外发表作品。著有诗集《竖琴上的舞蹈》《一个孤独的国王》《明月陪》,长篇小说《一脸坏笑》等。长诗《有容》曾获2003年《星星》诗刊世界华语诗歌首奖。作品被译介为多国文字。)
文/刘郎
到了晚上,她把衣服脱下
整齐地放在床边
赤裸着躺下来,没有盖被子
她知道梦会覆盖她,给她想要的温暖
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
月亮整夜发出轰鸣的声响
一种可见的白色声响
石头一样砸到她脑袋里,胸腔里
她整夜忙于,往外搬运这些石头
(刘郎,1990年生于河南商丘,作品曾发表于《诗刊》《草堂》等刊物,2018年获《诗歌周刊》年度诗人称号。)
主持人语:
不知道别人怎样,我发现我选诗是带着情绪的。所谓带着情绪,就是说,随着心情的变化,我经常喜欢的诗也会不完全一样。当然前提是这些诗都在某一个挺高的水平线上。
作为一个世俗中人,最近我的心境多少有些沉重,多少有些无可奈何。最近脑子里常常浮现出一句话:“人是社会的动物。”我也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但只要想到工作和生活,就会有种无奈之感顿生的唏嘘。
所以,看到潘洗尘这首短短六行的诗,我差点儿掉下泪来。潘洗尘是我中学时代的诗歌偶像之一,那时候在《语文》教材上读他的诗,但没想到很多年之后会见到他本人——就见过一次,在一次国际诗歌周上,他那时应该是大病初愈,身材消瘦,面色黧黑,跟我想象中的那个诗人不大一样。我近些年来又读了他不少好诗,这首算是写法简单,又特别短的。这样的诗最难写,必须真有经历,真有赤怀,才足以动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境吧,李海洲的这首《娶酒三叠》所写的那种高士之风就让人意会了。我跟海洲哥认识很早。二十多年前,我到重庆去找刘东灵,东灵就带着我去拜访他——大概也是为了蹭饭吧,哈哈,反正那天吃的什么已经忘了。但那天他送了我一本他的小说《一脸坏笑》,哎哟,可是给尚且年轻还未经多少世事的我大开了眼界。今天选的这首诗,光诗题就足以称得上“诗思奇崛”了,有了“娶酒”这两个字在,这首诗怎么写怎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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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