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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广思

东方和西方的心理学源头不同，方法论也迥异，但终究还是西方的心理学吞并了东方的心理学，形成今天的现代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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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开始故事之前，先给大家出一个脑筋急转弯：心理学在大学中属于哪个学院名下的专业？大多数人都会说：是哲学吧？因为哲学和心理学看上去都是开导人的。但其实心理学通常是分到教育学院的。

再问一下：你觉得心理学是文科还是理科？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文科，但其实心理学是理科。心理学如果有父母的话，父亲就是哲学，母亲就是生物学。父亲决定了你的家族出身，而母亲决定你什么时候出生。

中国古代对心理学的认知

德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宾浩斯(1850-1909)曾这样概括地描述心理学的发展历程：“心理学有一个漫长的过去，但只有短暂的历史。”(1885)

这话虽然已经在所有心理书籍中都引用烂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拿出这句话，放到历史小说中大概就是，前九十九回都是如何发家兴兵打仗，最后一回终于建国了，全书完（因为时间线已经来到现在了）。

要追根溯源的话，我们就先要说说“心理”这两个字了，心理是脑的机能，并不是心脏的功能。那么汉语中心理俩字是怎么来的呢？中国古人大多认为，心脏是控制思维的主要器官，《礼记·大学疏》中说：“总包万虑谓之心”。《孟子》中说“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

而脑算什么呢？很多古人认为它是心脏的附属品。隋朝医学家杨上善在其论文集《黄帝内经太素·厥头痛》中提到“头是心神所居”。宋代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有可能叫刘温舒的老中医在其专著《素问遗篇·本病论》中曰过：“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神失守位，即神游上丹田，在帝太一帝君（头顶）泥丸宫下”。这说明了心神对脑元神的支配，脑是心的下属单位，心气往上走于脑。

有本年代不详假托汉代的医术《颅囟经》认为脑子和各种癫狂病有关。到了明代，著名大咖李时珍在《黄帝内经》的基础上，更明确地作出了“脑为元神之府”的论断。

清朝康熙年间，有位南京的回族学者刘智写了一部《天方性理》。天方就是阿拉伯的别名，有趣的是，虽然这位刘先生是清真门下，但是对道教颇有研究。于是他在书中提到“（胎儿气血）自心升脑，而知觉具，是为觉性，外之五宫（五官），内之五司（五脏），一切能力，皆所资之。”就这样肯定了人脑的功能。

这些古人的宝贵经验还不能完全称之为心理学，但是有一点认知非常重要，心理是和身体息息相关的，身心合一，这个知识点真的比西方先进了几千年。

插句题外话，中国人以人为本，西方人以神为本，思维模式的不同导致了对待心理问题的处理方法就不一样——西方人认为心理疾病单纯是因为外界的魔鬼干扰，怎么除魔咱们以后会提到。

到了乾隆嘉庆年间，有位和纳粹元首一样从河北省来的倔强中医王清任，开始了在北京坐堂行医的生活。这位王老师和元首一样，爱好特殊又凶狠，爱看刑场杀人，尤其爱看千刀万剐，简直一次不落。原来他对人体的内部结构特别感兴趣，经过多次观察，他著作《医林改错》中提到：“灵性，记性，不在心，在脑。”这感觉就好像当年日本人首次知道天皇原来不是神仙是人类的震惊一样。

中国汉尼拔的巨著《医林改错》

老王在1831 年去世，差九年没赶上中国近代史，但是死后依旧圈粉无数。晚清时，来中国传教的英国西医德贞（Dudgeon），在看过《医林改错》后，称赞其为“近代中国解剖家”。梁启超也曾赞王清任是我国医学界的革命论者，所以说王老中医推进了中医的近代化，也不为过。

西方古代心理学离不开希腊

说完了古代中国，咱们话分两头，再说说英语中的心理学（Psychology）一词是怎么来的。Psychology这个词，拆开看，词根是Psycho，是精神病患者的意思，在英语里也是出镜率比较高的骂人的话。

这么看来，这个词似乎是专门研究精神病患者的“精神病学”，但实际上，精神病学另有psychiatria一词。Psychology一词实际上是古希腊语Psyche（灵魂）的衍生词，表示一种研究灵魂的学科。

在希腊神话中，有位公主叫赛琪（Psyche，有个很常见的错误翻译是“普绪克”），颜值很高，外号“蝴蝶仙子”，看谁都是丑吊丝，总是找不到一个相配的对象。

她的国王父亲就求来阿波罗的神谕，让她某天晚上到某个山顶等待，有一只带翅膀的大蛇会带她飞走。后来果然如此，公主被带到一座宫殿里，每天晚上有个男人在黑暗中和她做写出来不能通过审核的事情。但是这个男人有个奇怪的要求，就是公主不能看他的脸。

熟悉希腊神话的朋友估计猜到了，长翅膀的神仙不多，他肯定不能是雷震子。对了，此神正是小爱神厄洛斯 (罗马名字叫丘比特)，奥林匹斯山之花、美神阿佛洛狄特（罗马名维纳斯）的儿子。

至于为啥脾气这么特别，按照美剧《大力神的传奇旅行》里头来看，原因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颜值或身份而爱上我，我希望你爱上的是真正的我”。但也有可能是丘比特根本不知道自己长的到底好不好看，怕被嫌弃——因为很多传说版本中他都是个瞎子，谁叫爱情是盲目的呢。

有一天，公主没忍住，趁着丘比特睡着，拿油灯一照，果然帅破天际，这样一比自己真是丑到不如人家脚后跟。根据古罗马作家阿普列乌斯的所说，公主手一抖还把灯油烫到丘比特脸上了，被热油烫醒了的丘比特顿时犯了起床气，翻身一跃飞出窗外，像疲劳驾驶的飞机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公主为了追回帅丈夫，又经历了来自婆婆维纳斯的重重考验——原来这件事最初的原因就是维纳斯要治一下她的嘚瑟，派儿子去惩罚她，谁知道儿子沦陷了。不过有惊无险，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因为公主颜值高，有贵人相助顺利完成。最后，在希腊扛把子宙斯的调停和撮合下，公主和丘比特终于破镜重圆。

所以，像赛琪公主那样追求他人本质的这么一个过程，后来就成了一门学科——Psychology（心理学）。所以说，心理学从一开始就和古希腊脱不开干系，后面大家还会看到更多对应的点，包括那只长翅膀的蛇，都有弗洛伊德做出解释。各位看官牢记话头，咱们后文再表。

汉语中“心理学”一词的来历

那么问题来了，汉语里头心理这俩字怎么拼到一起呢？到了1872年，一位笔名执权居士、真名可能叫朱逢甲的秀才，在《申报》上发表文章，首次提到了“心 理”俩字。

1889年，清政府已经非常重视翻译外国学术文献，中国基督教圣公会的早期华人牧师颜永京翻译了美国牧师、心理学家约瑟·海文(JosephHaven)的著作，当时他把英文中的Mental Psychology翻译成《心灵学》。因此颜牧师被视为第一个把西方心理学介绍到中国之人。

在颜永京翻译海文的作品之前，日本近代哲学之父西周（这个名字有些别扭的哲学家原名西周助，后来嫌太长给精简了，毕竟西周俩字日语音译“尼西阿马乃”也要五个音节）在1875年也翻译了海文的同一原著《Mental Philosophy》，成为日本第一本心理学译书，书名译称《心理学》，这是汉字中首次出现心理学三个字。 （作者标注：其实西周并非最早，而是身在日本一位传教士，可惜未得到广为传播。艾儒略是最早用“性学”一词来指称“mental philosophy”或“psychology”这门学问的学者，丁韪良于1898 年沿用之

。）

颜永京

这样一比较，颜老师提出的“心灵学”仨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科学的学科，反而像是玄学或鸡汤，因此，在之后的1896年维新派领头人康有为编《日本书目志》时，于是在中国首次出现汉译“心理学”的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另外再八卦一句（这句话读者们之后还会在本书中看到无数遍），和颜永京同样当过翻译的美国传教士、北京大学首任校长（京师大学堂总教习）丁韪良，出于借心理学来传播宗教的目的，在1898年出版了《性学举隅》，这也是早期心理学的重要著作。

丁韪良原名威廉·亚历山大·马丁，丁韪良是中文名，还有个非常符合其著作的表字叫冠西。

当时的中国，维新的风气正盛，可是维新派老大康有为的主要研究方向还是四书五经，社会急需各种科学思想，清政府在被打脸多次之后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北洋水师学堂有一位不太愿意教书的校长，在心理学史中登场，他就是著名翻译家、维新志士、和颜永京发音上是同姓的严复。

严复的同期练习生，如萨镇冰、刘步蟾等人都当了舰长，而看严老师自己，“当不成舰长的我只好去教书了”——严老师亲口说自己当校长就是为了一份工作。

不过当校长的时候比较闲，他看了很多书。看完康有为的书之后，他觉得孔家学说不够用，于是他的目光放到了西方科学上，经过反复筛选，1986年时他翻译了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天演论》，宣传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观点，还加了很多自己的观点。

1897年12月，这本书在天津出版的《国闻汇编》上连载，被清政府禁止后又出了单行本，后产生了严复始料未及的巨大社会反响。

严复最早的稿子是给梁启超看的，梁启超读后称之为“天演惊雷”，一夜时间誊抄了一本给老师康有为看。康有为读了此译稿后，发出“眼中未见有此等人”的赞叹，带着习惯性的古文口音，称严复是“中国西学第一者也”。

这些并不是跑偏，赫胥黎的这本书支持了达尔文的进化论，不仅仅在生物学中掀起了革命，也大大影响其他学科，尤其是心理学。我们后来还会多次在心理学史当中提到达尔文。

再往后的1908-1911年，严复应晚清学部的聘请，整理了很多学科的名词对照表，可能是由于好队友康有为的书目的提醒，严复的翻译作品其中便包括《心理学名词对照表》，这些心理学名词基本上都是由日本心理学界所创制，反正都是汉字直接拿来用的很方便。

另外，严复翻译的赫胥黎的《天演论》，也为后来的新文化运动埋下伏笔，催生了中国心理学的诞生。

可惜这时候已经到了清朝，大家虽然终于知道了心理是脑的机能，但是知道的太晚了，也就很难改过来。当然，不止中国人，很多国家都用“心”来表示感觉和思维，英语和汉语一样有伤“心”的说法，用的都是心脏的这个心。

不过大家都用习惯了，就像鳄鱼、鱿鱼、章鱼、甲鱼明明都不是鱼，可是大家都要这么叫，要不然就不顺口，没办法。你如果非要叫“脑理”，那看上去好像是生理学当中的，又无法自立门派了。

其实生理学和心理学本来就难分家，具体是什么关系咱们后文再说。虽然名字叫错了，但是并不要紧，管用就行，就像鱿鱼虽然不是鱼，好吃就行。

那么古代人怎么利用心理学呢？接下来的内容，就非常高能了了。

本文节选自朱广思《心理学演义》，已获出版社授权独家首发。该书系统地讲解了心理学这门学科的历史，行文风趣，解析到位，对心理学感兴趣的朋友推荐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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