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丨项德林:春鸟声声鸣


春鸟声声鸣

文/项德林

春天的拂晓,总是被几声鸟鸣惊醒,我每天也跟着在鸣啭唧啾的天籁之声中自然醒来。几只乌鸫在阳台前的乌桕树上翻来飞去,掠过枝叶间,树叶沙沙作响。紧接着,像是有指挥一样,远的近的鸟儿们聚拢起来,也不惧人,在乌桕树上在房檐上在阳台上相互鸣唱,声声鸟鸣竟然盖过了城市的喧嚣。“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悠远美好的意境穿越时空款款而来。

“豌豆半角,胡豆半角。”也是拂晓时分,布谷鸟已经在摩天岭山涧鸣唱,高亢又婉转,且一阵紧似一阵,声声催人起。奶奶吆喝着,“上坡了,上坡了!”然后,逐一敲开我们家的房门和幺爸家的房门。

自从幺爸结婚后,我们一大家子人便分家过了,像一株秧苗分蘖成几篼稻子。唯独春天时候,奶奶重新当起管家婆。今天叮嘱父亲,桑树梁短水,现在趁堰沟水多,先把那里的旱田犁了。明天叮嘱幺爸,搭箕梁的麦地该薅草了,再过几天疯起长,把麦子盖住了。奶奶已经将腊肉丁或者醡肉和着新鲜豌豆或者胡豆蒸的馓馓干饭做好,还用沥出的米汤熬了酸菜洋芋汤。父亲和幺爸刨两大碗干饭,“呼啦啦”地喝完一碗汤,吆喝着老黄牛,扛着锄头上坡了。

我是被屋檐下燕子“啾啾啾”的鸣唱声叫醒的,揉揉惺忪睡眼,自觉地往奶奶家厨房里跑,端碗饭坐在屋檐下地坝梯坎上吃。那几只燕子就在不远处翻飞,它们是从更远的南方回来,怀着对故土的眷念,一会儿悬停在地坝边红桔树巅,一会儿窜上屋脊瓦楞上,一会儿飞回房檐下的燕窝。我和它们似乎都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我在一边扒拉饭里腊肉丁或者醡肉,它们在一边“啾啾啾”地说个不停,像是邻家大哥们从南方打工回来后眉飞色舞地讲述他们在那边经历的一些事情。

太阳也慢慢爬上来,将金色的光芒洒得满山满坡,映衬得大地一片金黄。麻雀似乎比我还懒散,直到日上三竿才“叽叽喳喳”好似一群稚童唱着欢快、细碎的儿歌。麻雀们在地坝里寻去年秋收碾场后嵌在地缝里的谷粒,在屋脊上的瓦楞草棵下寻找籽粒,或者在房前屋后的菜地里寻找更加多样更加丰富的食物。麻雀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地响成一片。怪不得奶奶总说我们这群小屁孩是闹山麻雀,一出校门就闹得漫山遍野没有安宁的时候。

晌午时分,老鹰们登场了。鹰从对面南山上俯冲下来,刚开始静悄悄的,滑翔近地面的时候,“嘶,唳——咻”,先高亢后低沉的唳声穿云破空,有撕人魂魄的力量,像极了美声。奶奶耳尖,听到鹰唳后,飞快地窜出厨房,操着响篙(将竹竿端头破成竹条,摇动发出声响以驱赶野物)往屋旁的菜地里跑,那里正有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欢快地寻找破土而出的虫子。奶奶朝着老鹰俯冲的方向,将响篙甩得“哗啦啦”直响,嘴里“噱噱噱”地叫个不停。鸡们先是不知所措,紧接着扑棱起永远飞不高的翅膀“咯咯咯”地四下逃散。响篙甩出来的声音很像摇滚乐队用的沙锤或者摇铃,但又更有张力和冲击力。老鹰们捕食无望,在半空中盘旋片刻,拖着略带悲怆的“唳唳唳”尾声,悻悻地回了南山,又或者去别的村庄继续寻找猎物了。

午后,父亲和幺爸回家吃了饭,休息片刻后,继续春天里的繁忙农事,山村也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暮色四合的时候,率先叫起来的是斑鸠。“咕咕,咕咕。”低沉绵长,像是炊哨,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飘出了饭菜的香气,瓦檐渐渐隐入靛蓝的天幕。

星星点点的灯火逐一黯淡,啄木鸟压轴登场,“笃笃笃”如快速清脆的鼓点,在某一刻戛然而止,让整个山村陷入洪荒般的寂静和安宁。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化责编:拓荒牛 )
2025年06月16日 12:02[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