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刻进了你的名字
陈洪波
狼戈的名曲《苹果香》结尾是这样几句歌词:
心中有个地方,
刻进了你的名字。
草原河谷月季花香,
都是你的歌。
儿时离开你,
正逢花开时。
如今往事远了模糊了,
我却忘不了苹果香。
那么,问题来了。歌中的你所指为何?是“人”吗?歌中的“人”依次有河对面的姑娘莎吾烈泰、面包房主人阿力克桑德拉、浪迹天涯的孩子、二哥、妈妈。仔细一想,并不是指“人”,而是指“拟人”——故乡。狼戈是把“你”——故乡的名字——伊犁刻进了心中,而我呢,心中则是刻进了“你”——故乡的名字——摘芦庵村。
我小时候随祖母在摘芦庵村生活读书多年,1974年高中毕业后下乡又回摘芦庵村当知青,直至两年后去武钢当工人。近几年,我以故乡为题材,在《中国文化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阅读时代》等报刊和“学习强国”“湖北日报客户端”“黄梅雨竹轩”等公众号上发表了系列散文,如《故乡杂忆》《似有佛缘》《祖母印象》《我的知青时光》《乡里乡亲》《从一条小河说起》《老五走了》《香桃》《太春叔轶事》等,其中的《从一条小河说起》还荣获了首届“废名文学奖”。
去年清明,我参加纪念黄梅二中七四届高中毕业五十周年同学聚会,顺便回到久别十三年的摘芦庵村,停留了半天。临别时,村党支部书记安平族侄深情地说:“洪波叔,欢迎您常回家看看!”年届耄耋的农民画家怀德堂兄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我们兄弟俩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啊。”我激动地回答:“后会有期,只要身体状况允许,明年清明我还回来。”
一诺千金。今年清明,我又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摘芦庵村。
“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1976年至1980年,我每年都要回故乡看望祖母并陪伴几天。1981年祖母逝世后,我回过几次摘芦庵村。我对故乡面貌刻骨铭心的印象,还是五十年前的模样——村东头的摘芦庵遗址,无言地述说着摘芦庵村名的由来,仿佛让人听到历史的回声,感受到岁月的沉淀。村里低矮的土砖瓦房占多数,火砖瓦房极少,还有几户墙体是土砖,屋顶则是半瓦半茅草甚至是全茅草。虽然居住条件较差,但田园风光很美。阡陌纵横,绿草茵茵;半亩方塘,池水清清;桃花盛开,楠竹丛丛;篱笆菜园,炊烟袅袅;燕语呢喃,喜鹊喳喳;雄鸡报晓,蝉鸣狗吠,满眼烟火气,千里快哉风!如今,国泰民安,乡村振兴。村容村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铁跨境,公路通村,车水马龙,物畅其流。别墅式的楼房鳞次栉比,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电和天然气……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堂侄先平等人陪我走村串户登门拜访,首先是村里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腊梅奶奶,因她随长子在小池乐享清福而未遇。令人遗憾的是,五十年前的中老年人基本作古了,当年的青少年伙伴也很少见到。后者有的进城务工经商,有的入赘或出嫁到他乡,有的随子女在外地颐养天年,有的已经驾鹤西去。逝者为大。每到一家,凡看到醒目处摆放的逝者的遗像,我都默哀并三鞠躬致敬。“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此情此景,不免让我心生惆怅,扼腕唏嘘,黯然神伤。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恰是我在村里见到儿童时的情形的真实写照。乡亲乡音乡愁乡情,古今何其相似!正所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时隔半个世纪,见到村里的中青年人多数也彼此不认识,互相自报家门后,他们会恭恭敬敬地说:“听长辈说过您。久闻大名,久仰久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重返故里,入乡随俗,我怀着虔诚感恩的心情恭恭敬敬地为列祖列宗和其他已故的亲人祭祀扫墓。祖宗安息处的油菜花丛中,散落座座坟茔,长眠者不是近亲就是远亲,我逢墓必拜,以示崇敬。
回乡之前,我曾打电话给五爹的儿子良丰堂弟,说我清明回乡祭祖想在他家住一夜,他连声说好。我和良丰同一个曾祖父,属父系四代以内平辈旁系血亲。五爹是我的长辈中唯一健在的男性,他少年时父母双亡,其兄成年后到邻村聂家墩当上门女婿。我们两家是隔壁,我奶奶实际上成了五爹的监护人,帮他缝补浆洗,劳神费力。我家是两间瓦房,墙体一半土砖一半火砖。五爹家是一间土砖房,屋顶一半茅草一半瓦。我奶奶去世时,五爹已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五爹家里人多房小,我父亲便以800元钱将闲置的祖宅“半卖半送”给了五爹。我父亲说,这叫“亲兄弟,明算账”。后来,我结婚时家里拿这笔卖房钱买木材,请木匠为我打了一套“捷克式”家具,我算是“隔代继承”了我奶奶的遗产,享受了老祖宗的福荫。四十三年来,几经重建,如今五爹在原来两家的宅基地上树起了一栋两层楼房,已是今非昔比了。
五爹五姆妈热情接待了我这个归来的游子。一进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悬挂墙上的我题赠的“福寿康宁”四个大字。接风宴两桌十八道菜,几十个亲友陪同,先来的坐着吃,后到的站着吃。丰盛的晚餐,让我尝到了久违的家乡味道。特别是五姆妈传承外祖母手艺制作的腐乳豆豉,更是完美地演绎了往日舌尖上的故事。
入夜,我在五爹家就寝。在县城工作的弟弟洪峰体恤我,执意要陪我留宿。我和弟弟抵足而眠睡在祖宅,倍感温馨。摘芦庵村,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是我的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息地,是我生命和力量的源泉。半夜醒来,我情不自禁想起了人文科学中的“安泰效应”。“安泰效应”源自古希腊神话,说的是有一个大力神叫安泰,他是海神波塞冬与地神盖娅的儿子,力大无比,百战百胜。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如果离开大地母亲的滋养,就会失去一切力量。他的对手刺探到这个秘密,设计把他高高举起,让他离开大地,在空中把他杀了。后来,人们把一旦脱离相应条件就失去某种能力的现象称为“安泰效应”。“安泰效应”给我们的主要启示是,“欲致其高,必丰其基;欲茂其末,必深其根。”本事再大的人也不能失去或忘却赖以生存、发展的基础和根本。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堂侄立新曾对我说过:“洪爹,家乡的父老乡亲都记得您,您写的思乡散文我不但看了,而且还会背。另外,有的亲友见过您的书法作品,还想要您的墨宝呢!”这次回故乡,我虽然右手患腱鞘炎,中指肿胀像胡萝卜,但还是勉强铺纸涂鸦,优先向旧作中的人物奉赠了几幅字。《从一条小河说起》中的贵水兄是个以诗言志的农民诗人,我为他写了“言为心声”;《乡里乡亲》中的族弟洪华大名含华字,我为他写了“风华正茂”;《太春叔轶事》中的族弟强煜当过海军,我为他写了“海纳百川”。正准备为《故乡杂忆》中的村医洪稳写“医者仁心”时,无奈手感持续剧痛,不得不搁笔。意欲呈送洪稳及其他亲友的字,只能来日再写了。
清明翌日,隔壁八十高寿的爱枝婶率儿媳红梅和爱华做了十六道菜的早餐为我饯行。年逾古稀、腰驼背弓的五爹告诉我,墩上二十多户人家几乎家家给我送了鸡蛋,多则三五十个,少则十个八个,有的蛋刚出鸡窝,还是温热的。五爹说,他数了共六百六十个,祝我六六大顺!六百六十?我想,也许是五爹有意凑齐的吉祥数。不管是天意还是人意,我都理解为天人合一之意。我对亲友未投之以木桃,亲友却对我报之以琼瑶。无功受禄,寝食难安。鹅毛不是鹅毛,礼重情意更重啊!
流连忘返,终有一别。离开故乡后,摘芦庵的晨钟暮鼓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经常想起摘芦庵村大瑞嗲和香桃行云流水的岳家拳、金娥堂嫂飞针走线的黄梅挑花、荷花婶和咬枝姐分别参演的黄梅戏《智取威虎山》(饰卫生员)和《红灯记》(饰李奶奶)、贵水兄掌门的西河月诗社和他撰写的诗词《五祖寺新韵》以及楹联……想着想着,又想起多年以前费翔唱红的那首以思恋故乡为主题的歌曲《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地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
别再四处漂泊。
重 逢
陈洪波
“喔、喔、喔”雄鸡引吭高歌,树上醒来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欢叫,东方泛起鱼肚白,地平线上露出几缕朝霞,天,亮了。
清明,我回故乡摘芦庵村祭祖,当晚住在五爹家。早晨,我起床打开房门,堂弟良丰、侄儿立新和先平迎上前来,向我道早。
立新说,他在小池上班,接我到小池看一看,吃个中午饭。
“洪爹!您七五年当知青时,冬季农闲在小池挑泥筑坝修水利,五十年了,您不想故地重游?”先平说。
先平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当年我和摘芦庵村的农民兄弟拖着板车,自带大米、红苕、棉花秆和铁锹、竹篼等工具到小池修长江八一大堤。冬天穿棉袄,打赤脚,挑泥巴筑堤。有一天深夜,我突发阑尾炎,痛得在工棚地铺上打滚。乡亲们连夜用板车把我拖到附近的村卫生室,当时赤脚医生说可能是绞肠痧,如果肠穿孔就会死。在赤脚医生的精心治疗下,药到病除,天亮后我照常上工。
早饭后,正要出发,八十一岁的农民画家怀德堂兄拄着拐杖来到五爹家。他急急忙忙地叫我乳名:“洪伢儿啊!我肚子里有好多我们家族先辈的故事,带到土里就可惜了。你能不能花两个钟头对我进行‘抢救性采访’?”
我对民间故事和口述历史颇感兴趣,准备答应大哥。
“大哥!您会活到一百岁。”不等我开口,良丰抢过话头说,“洪哥马上要去小池看他当知青时挑坝的地方,下次回来再听您老人家讲故事。”
“那好吧,下次啊。”大哥嗫嚅道。见此情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亲友们的送别声中,小轿车缓缓启动了,良丰、立新、先平陪我去小池。望着窗外的风景,我思绪万千。
“洪爹!您写的《故乡杂忆》等文章我都认真看了,有的段落还会背呢,不信您听啊——”立新说着,自顾自地背诵起来,“记得村里有个从小生性顽劣、调皮捣蛋的伙伴福生。他几乎天天跟人吵架,男女老少都厌烦他,但他服我,从不挑衅我,他认为我是个迟早会有出息的文化人。据说他成年后到外乡做了上门女婿,改邪归正,变得安分守己了。40多年没有见到他,真的还有点想念,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立新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背我三年前写的文章,竟然一字不差,我不免大吃一惊!
“洪爹!昨晚在五嗲家吃饭时,您回忆了许多往事。”先平接过立新的话题,“您说到修八一大堤,您深夜突发盲肠炎痛得在地上打滚,大家用板车拖您找医生,其中有个人就是福生,他当时还吓得哭起来了,生怕您痛死了。您对福生哥印象很深啊!”
“洪哥!”良丰说,“福生到外乡做上门女婿几十年,墩上人很少见到他回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倒插门的女婿也差不多。您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亏您写文章讲故事还总是记得他!”
今天是怎么了?几个同辈和晚辈一唱一和,三句话不离福生。当然,我也是真的想念福生了。福生与我同庚,比我小月份。按年龄我们是兄弟,但按辈分我们是叔侄。福生有三兄弟,他排行老二。五十年前,村里的房屋清一色坐北朝南,我家在前排,福生家大门正对着我家后门。
时间过得真快,不觉车到小池,我们走马观花看了八一大堤、小池化肥厂和变电站。立新说:“这些物质的东西跑不了,以后还有机会看得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们去吃中饭吧。”
来到饭店门前的停车场。我推开车门下车,一个老头快步走上前来拉着我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我吓一跳,心提到嗓子眼,莫非刚才倒车撞人了?要么遇到了“碰瓷”的人?
正当我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时,立新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洪爹!您看看这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啊!”我摇头,“可能是他看错人了吧。”
“您再细看。”立新说。
我瞪大眼睛,仔细端详。此人身材魁梧,方面大耳,古铜色的皮肤,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络腮胡子茬,有点像《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和《三国演义》里的张飞。“你……你是……你是?”我支支吾吾,还是摸不着头脑。
那个老头一言不发,仍在不停地啜泣,鼻翼一翕一合,肩膀有节奏地轻微耸动。
“你是福生吗?”我半信半疑,试探着问。
“嗯哪,我是福生。洪波叔!”老头哽咽着激动地回答。
“哎呀!老伙计!真的是你?!人家是女大十八变,你是男大十八变,变得我都不认得了!你从哪里蹦出来的?”我喜出望外,与福生紧紧拥抱。
吃饭时,立新终于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这次回乡,多次念叨福生。无巧不成书,福生的儿子在立新手下工作,立新就叫他把他爹接到小池跟我见个面。立新说我和福生身体都不好,见个面可能是我俩共同的心愿。为了给我一个惊喜,立新与良丰、先平悄悄商量,事前对我守口如瓶。
“洪爹!福生哥前几年中风,命算保住了,但口齿不清,平时不出门,很少说话。他听说能见到您,昨夜高兴得睡不着觉!”立新说。
见到福生,我开起玩笑:“我俩小时候穿破裆裤就在一起屙尿和泥巴玩。你有点爱搞恶作剧,你惹祸时你姆妈追着你打。那年修八一大堤,深更半夜,我肚子痛得像刀割,你拖板车救了我一命,那可是胜造七级浮屠啊!浮屠是什么?宝塔啊!前几年,我写文章还提到你,把你难听的绰号也写进去了,冒犯你了,对不起啊!”我话音刚落,引起哄堂大笑,我和福生都笑出了眼泪。
“拖板车救洪波叔的事我忘得一干二净。”福生喃喃自语。啊!福生像我一样,常记得别人帮过自己,却不一定记得自己帮过别人。或许,这正是“义门陈”善良、纯朴的禀性使然。
久别重逢,说不完的知心话,道不尽的家乡情。
那顿丰盛的午饭,立新做东,上了九碟十二碗农家菜。虽然大家没有沾一滴酒,但酒桌上沸腾的感情氛围比烈酒更醇厚,更浓郁,更绵长……
年近花甲、老成持重的立新,不露声色地打开包间的音响,点播了民歌《父老乡亲》: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
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胡子里长满故事,
憨笑中埋着乡音。
刹那间,炽热的乡情再次熊熊燃烧在我的心头。
作者简介
陈洪波,生于1958年3月,湖北省黄梅县人,法学硕士。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第十届冰心散文奖。
信天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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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武汉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