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济夫

水浒英雄故地——梁山县文化馆内，巍然矗立一通“宣防塞兮万福来”六棱柱体石碑。它是齐鲁官民治理黄河的真实记录和标示，原在黄河岸边险工处黄花寺，后散失，幸有治黄有心人集于一处。2014年，赵堌堆乡建敬老院施工时，惊现这幢石碑。碑帽（原散落在敬老院内）、碑身、碑座完好。今移植过来，加以保护和展示。

“宣防塞兮万福来”碑，青石材质，高2.2米，六棱直径0.78米，每面宽0.4米；碑帽为下宽上窄的六棱形，底棱间距0.57米，上棱间距0.15米，斜颈0.65米，碑帽顶端为圆形，直径0.26米，每个棱面都刻有一条飞龙和无数云纹。碑座为圆鼓形，直径1.16米，上端直径0.87米，高0.58米，接碑身的凹槽为圆形，直径0.31米。

碑正面题刻“宣防塞兮万福来中华民国十六年二月谷旦濮阳东平郓城汶上范县寿张阳谷东阿绅民公颂德政”。另外五面分别刻有“义威上将军山东保安总司令效坤张公德政”“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山东省长稚芗林公德政”“山东河务总局长兼运河工程局总办黄河上游堵口工程处总办茂泉林公德政”“曹濮道兼警备司令上游河务局长李黄堵口工程处会办堵口协会会长谢陈王公德政”“山东黄河上游堵口工程处总务科长马鸿□计核科长王晋辅工程科长潘镒芬代理总务科长盖尔□秘书□□乔新民秘书陈王峰徐丙□王烽王晋元姜奎斌收支局主任韩士江副主任尹序兰杨承绪黄花寺大工王□□办寿张县知事陆春原水工督修王麟阁协修王应选总掌坝周营长□议东坝掌坝李营长康美西坝掌坝李□□福昌料厂主任蒋承祖副主任□广寅杨得泉堤工督修徐葆熙一田郑际泰王廷瓒埝工督修宋化舫郑柔玉□义稽查王炳泉李升屯大工埝掌坝孙营长怀周东坝掌坝□营长桓昌督修杜鸿□料场主任黎自道副主任肖启明张履福西坝掌坝徐锡良督修王丕兴料厂主任祖志□副主任仝毓根梁光甫埝工督修田桂芬吕朝声朱志廉总监料仪九川总稽查吴茂荣临时医院院长杨焕周□□主任熊女训副主任邱锡璋参议濮县知事王祖贻东平知事李醉明郓城知事张兴诗汶上知事赵录□范县知事李程□阳谷知事赵毓科东阿知事赵树南八县堵口协会会董秦道平仪鸿钧王萝洙王书曰张力魁祝锡爵杨振清李瑞凝张孝思黄遵典商永良朱存义张儒珠姜惠□□□鸿渐贾方同王庆云□象临徐秉钧岳有清崔邦兴苏本善火凤诰苏占元”。

“宣防塞兮万福来”的意思是“宣扬表彰黄河堵口有功人员，为沿黄人民迎来幸福安定”。六棱碑当为抗洪抢险堵塞黄河李升屯、黄花寺决口的功臣而立。黄河决口的堵复，固然离不开各级官员的正确决策和倾力，但担负这一使命的更是寿张、郓城等八县的老百姓。德政碑与其说为治黄的官员所立，倒不如说是为黄河堵口的劳苦大众所立。这块碑更彰显梁山、郓城等沿黄地区的贫困大众舍小家顾国家、慷慨现身出力的忠义之魂。

“宣防塞兮万福来”，其由来久矣。西汉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黄河决于瓠子堤，大水浸溢十六郡。汉武帝元封二年（前109年），武帝封禅泰山路过濮阳，亲临指挥堵决成功，建“宣房宫”一座，亲题《瓠子歌》：

“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回兮迅流难。

搴长笅兮湛美玉。河公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

隤林竹兮犍石葘。宣防塞兮万福来。”

为了这次治水，筑宫瓠子堤上，名曰“宣房”，又称“宣防”。《史记》卷29《河渠书》：汉武帝元封二年，塞瓠子决河，悼其功之不成，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防”。《辞源》：（宣防），汉宫名。见“宣房”。宣房，宫名。汉元光中，黄河决于瓠子。后20余年，汉武帝命堵塞瓠子决口，筑宫其上，名宣房宫。《汉书·沟洫志》作“宣防”。故址在今河南濮阳县西南。

德政碑上首位“义威上将军山东保安总司令效坤张公”，即张宗昌（1881—1932），字效坤。山东掖县（今莱州市）人。绰号“狗肉将军”“混世魔王”“长腿将军”“三不知将军”（不知兵、钱、姨太数量）、“五毒大将军”“张三多”等，奉系军阀头目之一。

张宗昌1925年初，任苏皖鲁剿匪司令。4月任山东军务督办，7月兼任山东省长。9月20日晚，黄花寺南金堤被冲溃。27日，黄花寺下游1.5千米处决口，400多个村庄受淹，受灾面积1500平方千米，灾民约200万人。1926年1月18日，山东督办、省长张宗昌任命林修竹为堵口工程处总办，王炳燇为会办，潘镒芬为总工程师，负责堵口工程。2月18日开工，3月26日合龙，并在黄花寺立“黄花寺合龙碑”以志纪念。这是一尊戮力抢险的集体雕塑与誓保安澜的精神丰碑，寄予了黄河沿岸人民对大河的敬畏，更期盼着大河安澜、造福子孙。

张宗昌督鲁3年，横征暴敛，捐税多达50余种。1932年从日本回国，潜居天津租界。同年9月3日被山东省政府参议郑继成，枪杀于津浦铁路济南车站。

“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山东省长稚芗林公”，即林宪祖（1892—1980），字稚芗，掖县人，民国时期任山东省长。因治河堵口有功入碑。新中国建立后，寓居天津，任市政协委员、文史馆员，1980年病故。

“山东河务总局长兼运河工程局总办黄河上游堵口工程处总办茂泉林公”，即林修竹（1884—1948），字茂泉，掖县人。他1924年冬任职，因其坚持不懈，成绩显著，受到内务部嘉奖。1025年8月，黄河水暴涨，为数十年罕见。他不避艰险，奔赴现场，亲督兵民抢险，终未成灾。9月中旬，黄花寺告险，急调沿河8县3万民工抢险。他身先士卒，连续抢护7昼夜，终因水势浩大，河堤在李升屯、黄花寺冲决。时值战乱，身临绝境，他努力筹集经费。1926年2月15日，他下令“李、黄”同时开工，昼夜不停。他始终亲临现场指挥，力排万难，终在春汛前竣工。为加固河防，便利交通，他还兼任利（津）菏（泽）汽车路总办，修筑黄河两岸利荷公路370余千米，两月告成。沿河民众感其治河之功，在泺口、李升屯、黄花寺等处，为其立碑颂德10余座。1027年，林修竹编纂了《历代治黄史》《李黄堵口实记》等。1948年10月病逝。

“曹濮道兼警备司令上游李黄堵口工程处会办堵口协会会长谢陈王公”，即王炳燇（1880—1950），沾化人，山东高等高等大学堂毕业，历任临时国会议员、山东省议员、省长公署顾问、督军公署参议。1916年任山东黄河上游分局长，1922年写成《黄河刍议》上书，因治黄有功获授二等大绶嘉禾章、二等文虎章。1925年秋，黄河于濮阳李升屯决堤，王炳燇初任黄河上游堵口工程处会办。因堵口有功，升任山东河务总局长。1937年，隐居济南，创办小学两处。1950年病逝。

张宗昌督鲁三年，治理手段粗暴，实行高压统治，纵容军队劫掠百姓。人民恨之入骨，实为近代中国最典型的反动封建军阀和政治恶棍。

张宗昌出身贫寒，凭借语言天赋（精通俄语）和军事手腕，具有草莽枭雄乱世生存能力‌和从底层崛起的坚韧性，是旧时代武夫干政的典型。他在山东任督军期间，启用同乡能人创办山东大学，治理黄河，堵复决口有功。

人民是淳朴善良、公平公正的，有功颂之，有过抨击，绝不因拥功有了过而避之，也绝不因有过又有了功而埋掉。张宗昌罪恶的一生中，亦有闪耀辉光的亮点，亦于颂之。

黄河，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与摇篮，在漫长的岁月里，积淀了博大精深的黄河文化。石碑石刻便是其中的文化瑰宝、珍贵的黄河文化遗产。齐鲁炎黄各地镌刻着历史和文化的碑志，既客观记录了黄河治理的艰辛历程，更凝结了无数劳动人民顽强拼搏、与水患抗争的英勇精神。这些碑刻不仅内容丰富，造型美观，且碑文书法严谨浑厚，平稳端宁，堪称珍贵的治河历史文物和绚丽的艺术明珠。

（作者系山东省梁山县政协文史委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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