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的时候,关上院门,我总爱坐在院角的竹椅上,看青瓦檐角的雨一点点滴落,看藤蔓在青砖墙上悄悄攀爬。
在浙江金华婺城的城市边缘,我开辟了一处小院子。在尘世中,这个院子不过微若尘埃,我在前庭后院种上农耕与园林的梦想,在满室书卷中延续着雨读的人生志趣。
总要有一个院子,盛放属于自己的快乐与悲伤,安顿热闹与孤独,滋养诗意与远方。我希望粗茶淡饭的生活可以更从容,我希望柴米油盐的岁月可以有更多的诗意。
在这个院子,经过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文字结集成册——《一院子的时光》。
《一院子的时光》,文汇出版社
文字是与万物谈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生命中让人感动的不只是那一花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事、一书一茶等,万物都有灵性,令人感动温暖。
我们都有梦想。多少人渴望拥有一个院子的生活,不是做不到,只是迈不出那一步。两年前,我从金华城区,到了一个叫汉灶村白杜龙自然村的地方,寻了一处十几年没有人住过的院子,开始装修,打造属于自己的空间。院子用了自己之前出版的一本书《人间浅睡》作为名字,取“尘世太美,我在人间浅睡”之意。
院子真的太美好了!院中岁月自成节庆。花开的时候,就是节日;果实成熟的时候,也是节日;落雨的时候,是节日;有朋友来,也是节日。这般丰盈的欢喜,催生着我用文字每日记录的欲望。我写院子里“急性子”的樱桃、执着开放的野花风车茉莉、盛大纯洁的中华木绣球、长成一朵花的枇杷等等。我写那株一次次清理却依然顽强生长的野桑树,最终赢得了我的尊重,在院子里拥有一席之地;我写院子里的香椿终于长得像棵树,不再像颗菜;我写让我悲欣交集的芭蕉,雨打芭蕉的情景让我快乐,野蛮生长却让我担忧……
我常有种错觉,我在院子里呆得久了,亦成了一株植物。我笔下的这么多植物,何尝不是另一种生命的纪传。
生活细碎,万物成诗。普普通通的一株株一棵棵植物,何尝不是我们的镜子,映现的是人生,这个世界。我们看花的时候,像是看自己,也像是看这个世界。
院子里还常有一些不速之客的造访:松鼠偷果、黄鼠狼巡夜、野猫逡游等……让我又爱又恨。但静下来想,在这十多年已经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可能我才是闯入者,才是不速之客。
文字,就这样随着春夏秋冬,随着日历日积月累。
“人间浅睡”不是逃离,而是更深的抵达。常有读者好奇我如何能在乡居生活中保持创作活力,或许答案就藏在那些不期而遇的瞬间里:以感恩感知世界,惊喜就会无处不在。
人生越往里走,越简单,越安静。向心深处行走,遇见自然,遇见自己。在这里,光阴有了新的计量单位:几枝梅开的时光、一盏茶凉的时光、一卷书老的时光、一院四季流转的时光等等。
草木枯荣,万物生长。
生活美好如斯,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世界,人生不过是和万物谈个恋爱。
而今,我用文字将这份美好记录下来,传递给更多的人。
文字的根系深扎这片土地
心有微光,所遇皆美好。
时光缓慢,乡村宁静。我们今生不可或缺的,有独处、诗、书、画、音乐,还有朋友。
大自然纯粹,万物没有边界。院子连接着我与周边的世界。院墙内外,我写我的邻居,写新老村民,写艺术乡建在这片土地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让文字扎根,我们要俯身这片土地。我写雅畈老街上花花面馆老板鲍哥的烟火人生,写村子里东哥夫妇的相亲相爱,写那些来小院探访我的朋友们。这些微小的人物,平凡的身影,共同构筑着真实的历史长河。
这十年,我的写作持续着。文字像渐密的老树,根系始终向着乡村沃土深处扎根。有位读者曾在公众号里给我留言:“你笔下的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普通的植物蕴藏的哲思,治愈了我。”
“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在这里,关起院门的时候,我就安静地写字看书。打开门,我也学会了改变自己,去尽一个文学工作者应该的社会责任。
从入驻白杜龙起,我就一直筹划公益“乡叙读书会”。迄今在“人间浅睡”举办的七十多场读书会,累计五千余人次参加。我还利用“人间浅睡”公号、小红书、微博等平台,利用手中的笔,给这个村庄进行新闻宣传。
作为浙江省文联“艺术乡建”的实践者,2023年我参与主导成立了金华市第一家村级文联,策划“汉风雅韵”艺术市集等活动。2024年创办了乡村艺校,开设了古琴、舞蹈和声乐等课程,担任校长;同一年,汉灶文艺村挂牌,我受聘为文艺村长。如今的汉灶白杜龙村,已蜕变出网红咖啡馆、非遗工坊、公益会客厅、艺术家工作室集群,“汉灶模式”更入选省级经典案例,汉灶成为文学赋能乡村振兴的文化地标。
与一株树对话,和一株小草晤谈,同邻里乡人攀谈,关心庄稼与收成,与来访的友人聊聊天。“人间浅睡”堆满故事,这些飘着的看似寻常却被熟视无睹的故事,都被写在文字里。
驻村三载,交出两卷时光札记:《总有一缕阳光温暖你》和《一院子的时光》两部散文集,记录着雅畈的山水光影与一院子的晨昏琐记。
那些曾被忽视的浮光碎影,终在文字里找到了归处,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