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想起故乡的咪咪蒿

文|张晓峰

我四十岁以前,生活在乡下,还种着几亩地,这就不得不与田间的杂草打交道。常见的杂草有十多种,我能叫出名字的屈指可数,但有一种,我认得非常准,印象特别深,这就是咪咪蒿。

我眼力一向很差,之所以对咪咪蒿“情有独钟”,一是因为它辨识度特别高,二是它数量特别庞大。陶渊明种豆时“草盛豆苗稀”可能不是因咪咪蒿的缘故,但我家麦地“草盛麦棵稀”可全是咪咪蒿的“功劳”。

北方的土地醒得晚,地里的草也醒得晚,咪咪蒿是较早醒来的。刚开始很不起眼,纤细的茎,细瘦的叶子,低眉顺眼地伏在地上,低调得让人生怜。

几场春雨过后,麦苗开始疯长,很快就把麦垄遮掩住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到咪咪蒿的,因为它也是绿的,开花又晚。

到五月里,麦梢泛黄时,咪咪蒿开始初露峥嵘了。原来谦和,现在居然敢于和麦子平起平坐了,而且还示威似的开起了小黄花,不是一两朵,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在快成熟的麦田里拔草是很费事的,而且咪咪蒿根系发达,是不能连根拔起的。

因为咪咪蒿的掺和,我这块地的小麦大幅减产,我也成了乡邻们调侃的对象,他们笑称“这块地的小麦被草吃了”。所以,我对咪咪蒿没有好印象,甚至有点恼恨它。

后来,家搬到了县城,不再种地了,我对咪咪蒿的恨意也渐渐消减了。不事农耕,也很少见到它了。


一次到黄河边踏青,竟然偶遇咪咪蒿。起初并不知道是咪咪蒿,黄澄澄的一大片,从大堤上一直蔓延到黄河边,很有点铺天盖地的气势。我起初以为是菊花,又一想,不对,菊花九月才开,现在刚进五月。走近一看,竟然是咪咪蒿,我曾经最熟悉、最无奈、最伤脑筋的咪咪蒿!

然而,此刻我对它已然尽释前嫌了。

咪咪蒿开的是伞样的小花,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沙场点兵”的雄壮。确实,在苍茫无际的黄河滩上,确实让人有一种古战场的错觉。我甚至对它肃然起敬,觉得当初不该恨它、怪它,地里杂草多,只能怪我“四体不勤”。

出于对咪咪蒿的敬意,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它的身世,这才知道咪咪蒿竟有那么厚重的文化底蕴。

咪咪蒿在古代叫“莪”,《诗经》中有一首《菁菁者莪》,把“莪”喻为让女子爱慕的君子。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抱娘蒿。明代诗人、画家王西楼《野菜谱》中就有抱娘蒿:“抱娘蒿,结根牢,解不散,如漆胶。君不见昨朝儿卖客船上,儿抱娘哭不肯放。”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莪,抱根丛生,俗谓之抱娘蒿是也。”咪咪蒿幼苗时可食用,能救命;籽食可入药,能治病。

我越来越对咪咪蒿刮目相看了,真想再去探访一下那片野咪咪蒿。


(文化责编:王涛 )
2025年04月23日 09:00[查看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