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而言,国际足联金球奖颁奖典礼的确让人目光迷离。在这场魅力四射、众星云集,谋杀无数菲林的奢华盛宴上,几乎能满足所有你能梦想到的一切。然而,迷人表象下是毫无惊喜的实质——所有在苏黎世宴会厅内的嘉宾,全世界足球工作者,以及那些坐在电视机屏幕前等待最终结果揭晓的观众,似乎都早就清楚自己将看到什么。
塞普·布拉特——这位热衷于此类大型晚宴(或说大型剧目)焦点的“大人物”,如我们所愿,他慢条斯理地宣布了大家所能预料到的结果:C罗荣膺2013年度国际足联年度最佳球员。早在2008年效力曼联期间,C罗便首获此殊荣,此番再度加冕,意义却更为重大(难怪他哭了):在俱乐部层面力压竞争对手,同时也是前四届金球奖常胜将军梅西。
金球奖已经演变为一个诡异的年度盛会:晚会本身以及其所代表的意义,已经将民主投票和好莱坞奥斯卡完美地融合。C罗那身足以反射灯光的迷人西装,配上那段潸然泪下的获奖感言,毫无疑问,像极了电影中的桥段。但晚会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1956年设立,见证世界足球变迁的金球奖本身(在FIFA大家庭面前,C罗顿显渺小)。当年,第一届奖杯颁发给了效力于英格兰布莱克浦队的斯坦利·马修斯(同时也是该年欧洲最佳球员奖获得者)。
马修斯为人谦逊,勤劳朴实(当然也天赋异禀),然而在他将近30年的职业生涯中,却从未染指过联赛锦标,更妄论洲际乃至国际大奖。1956年,马修斯每周只能从布莱克浦队领到区区20英镑,有时可能会多一些——假如球队在周六下午赢球了,还会有2英镑的额外奖金。如果仔细端详职业生涯巅峰期的马修斯,和如今的C罗,你不禁会倒吸一口凉气,继而陷入沉思——现代足球怎么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要知道,马修斯属于劳工阶层,他和那些挤在球场看他踢球的球迷有着同样的社会地位,甚至连收入也差不多。成名后,尽管收入或许会略高于一些球迷,但他从不改“人民球员”的本色,你能和他交谈,和他勾肩搭背,甚至还能在比赛后,同乘一辆公交回家。
毋庸置疑,C罗、马修斯以及其他金球奖或者国际足联年度最佳球员(两个奖项在2010年合并)获得者一样,都要非凡的足球天赋。然而,他们生活的时代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C罗是一位好莱坞全球化时代的明星,他异常富有,打扮整洁得体,进行过完美的市场包装,还总给人“敬而远之”的距离感,举手投足像极了一名出没于大银幕前的男星。
如果将金球奖颁奖典礼看作是一场世界足坛标榜自我、彰显高端的大型活动,那么C罗无疑是完美的获奖者:别忘了,这家伙在家乡葡萄牙马德拉岛上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博物馆——在被里斯本竞技“传说中”的青训学院(因为个子长得过快,C罗还险些而被踢出球队,因为教练认为他动作过于笨拙)“诱拐”之前,他生于此长于此。
时代变了,但在某种程度上,C罗和马修斯身上依然传递着同一种历久弥新的精神,而这正是21世纪大背景下,国际足联和世界足球所期望的。以逼真假动作、惊为天人小技术闻名于世的马修斯,虽然与天赋、力量和运动能力俱佳的现代派超级球星C罗格格不入,但两人对于足球毫无掩藏的热爱是相同的:他们比同时代的大部分球员都要高出一个档次,却依旧无法磨灭自己对自我突破、达到完美的强烈渴望,年年如此,天天如此。
两人职业生涯虽相差60年,对于足球的热情,却一脉传承。此外,令人感动的是,他们对于自己有着几近苛刻的要求:C罗和马修斯一样,比任何人都刻苦,哪怕他们明显已经比所有人都出色。
如果非要讲出一些不足,那么C罗2013年在俱乐部的状态无可挑剔,但皇马却迟迟找不到打开胜利之门的办法。上赛季穆里尼奥麾下、而今安切洛蒂治下的皇马,状态一直起伏不定:这周或许破门无数,下周可能会被弱队斩落。2012-2013赛季,关于球队不和的传闻屡见不鲜:球员与球员不开心,球员和教练闹矛盾。本赛季皇马已在积分榜上被巴萨(甚至同城死敌马德里竞技)甩在身后,现在这场闹剧似乎还没有收场的意思,但不管发生什么,C罗却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他勇往直前,为球队冲锋陷阵,安胖“两亿齐飞”战术中的另一大主角贝尔,压根没机会撼动他的地位。
伯纳乌球场能震慑对手,却同时也会让皇马球员如坐针毡,但归根结底,和所有球迷一样,他们热爱天才,当然更热爱那些为皇马付出百分百全力的球员。C罗的进球和助攻,就是对于球迷最好的回答:出场56次,贡献66粒进球(这简直是足球游戏中的数据)。另外,他还献上15次直接助攻,和100次致命威胁球。C罗绝对是一名团队领袖,同时也像一台进球机器。
通过这些数据,你大抵了解为什么C罗会被自己的教练和队友百般推崇。从里斯本竞技的雏鹰振翅,到老特拉福德的展翅翱翔,绝不仅仅只有其天赋引人鼓掌;他表现出的努力,而且在努力成长同时还总能维持最佳状态(或者几近最佳),这一点从每周的比赛中就能看出。对于日常训练和赛前准备的认真态度,是他自信的资本。哪怕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通常表现得有些傲慢或者不屑一顾,但千万别被这一表象给骗了。
事实上,有很多球星天资稍欠却依然堪称顶尖,其最大的原因,在教练看来,就是因为他们比赛场上的稳定表现值得信任。C罗同样如此,他能够长期保持状态稳定——这无疑对个人和教练而言都是一种宝贵的品质,而不同的是,这种稳定性建立在超凡的个人能力基础上,而且能直接左右比赛的胜负。
尽管他在皇马呼风唤雨,但如果金球奖果真只注重俱乐部层面的成绩,C罗无疑只能再次遗憾屈居第二。金球奖有偏爱国内联赛和欧洲赛场双丰收球员的传统。这一传统最早能追溯到皇马的第一位金球先生——斯蒂法诺,他分别在1957年和1959年囊获该殊荣。当时皇马正处在欧冠五连霸的巅峰时期,可谓内外无敌。但假设这一习惯还在主宰那些评委的选票,那么获奖者无疑只有唯一的选择——里贝里。拜仁慕尼黑在2013年赢得了史无前例的五冠王,制造这一奇迹的功勋教头海因克斯,也理所当然地拿下年度最佳教练奖。可奇怪的是,队中的绝对球星里贝里却只能在年度排名中位于C罗和梅西之后。
唯一能解释这一现象的理由是,金球奖已经成了国际足联的囊中之物,他们更愿意将球员在国家队层面的表现,纳入到这一评判标准范围内。C罗真真切切在2013年的世界杯预选赛中大放异彩,这是里贝里和梅西无法媲美的境界(好在他们今年也会去巴西):生死一线,唯我单挑。斯德哥尔摩那晚的意义,绝不仅仅只是见证葡萄牙连续第四次杀入世界杯决赛圈那么简单,他还让世人见识到了2013年世界足坛最惊艳的剧情——一个人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1月13日晚在苏黎世见证这一切的,还有一位职业生涯中贡献过无数精彩单车过人的老人,他获得过世界杯,比在场的与会者都要多。国际足联荣誉金球奖,这是历史上首次设立的奖项,颁发给了贝利,为了表彰他在球员时期和1977年退役后,为足球事业做出的贡献。
今年夏天,世界杯将指引C罗直面下一个挑战:在最好的对手面前,和贝利一样,证明自己是最棒的。谁也无法预知他究竟能为葡萄牙队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可以肯定的是,随着沉甸甸的金球奖杯被放置在马德拉岛博物馆的荣誉架上,今夏他将继续背负着整个国家沉甸甸的希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