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后生活水平下降,货币贬值,民不聊生。教授们发薪水,大家都等在财务门口,拿到钱赶紧去买米,骑车的能买到100斤米,走过去的,那些钱就贬值到只能买60斤了。据中国文学史获悉,大家都认为国民党人心丧尽了。著名学者葛剑雄教授师从我国历史地理学的泰斗谭其骧先生。关于谭先生的生平和学术,葛剑雄著有《悠悠长水:谭其骧传》。近期,媒体采访了葛教授。
燕大研究院是谭其骧学术生涯的起点
葛剑雄称:顾颉刚和邓之诚当然是对谭先生影响比较大的老师。在燕大时读书时,谭先生和顾颉刚先生就两汉州制的问题进行了反复讨论,1931年顾颉刚开设的“《尚书》研究”一课中,本来是要解决《尚书·尧典》一篇的著作年代问题,谭先生两次去信向自己的老师商榷,都得到了认真的回信,最后顾颉刚将这四封信加上自己的附记,印发给全班,可以说是这场讨论决定了谭先生的学术方向。
谭先生在燕大研究院时就取得了很多成绩,顾颉刚评价说:“他在燕大研究院毕业生中应列第一。”谭先生完成论文答辩时,距离毕业时间还有一个学期,当时辅仁大学教中国地理沿革史的柯昌泗不辞而别,邓之诚就向代校长沈兼士推荐了谭其骧,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后,反响很好,辅仁大学就续聘下去了,邓之诚又让他在燕大也兼同样的课。
还有,当时的师生关系也很好。邓之诚非常喜欢谭先生,经常邀请谭先生就住在自己家里,食宿都是他供给。邓之诚本来就很有钱,在城里有自己的公馆,当时教授的待遇也非常好,他们很少会讲到生活上有什么难处。
浙大的自由民主风气对谭先生有深远影响
1940年初,谭先生离开北平到浙大史地系,当时浙大校长是竺可桢。1980年底谭先生当选中国科学院地学部委员,是老的学部委员投的票,他和我说过这些人几乎全是浙大同事,因为对他了解,这才能顺利当选。当时有46位学部委员都是老浙大的,新浙大一个都没有,所以后来还有人专门开会说浙大的办学经验。
浙大的学风对谭先生当然有影响,所以他后来到了上海暨南大学就很不习惯。中国文学网了解到,有一次国民党三青团要求他给一个学生打高分,他说这个学生上课都不来——实际上这个学生是三青团的骨干一类,经常有任务,但谭先生就坚决拒绝。浙大就不存在这个情况。他在浙大专任教员的时候,史地系主任是张其昀,对他很好,把他聘去后提职称也很快,谭先生说张其昀对他有知遇之恩。重庆那边一度想聘他去,他不去,宁可待在遵义这么小地方。
但谭先生和张其昀在政治理念上完全不同。谭先生的助手吕东明,是当时遵义地区共产党的最高领导,系主任张其昀和校内国民党的负责人有所闻,不过这一点对他还是尊重,谭先生也为吕东明想方设法做掩护。所以他们政治上有分歧,但是不影响私人友谊、不影响学术。浙大就是这个风气。
后来谭先生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讲到杭州的学风,开始我准备收到《长水集》中,但谭先生说这篇文章会得罪人的,因为他说浙大应该发扬求实求是的作风,实际上是有所指的。后来做续编的时候把它放进去了。浙大这种自由民主的风气对谭先生还是有影响的。
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遇到了很大难题
这个主要是政治上的。首先你不能够违背史实,必须要自圆其说,另外上面的指示说得都不明确,但真正等到事情来了,就要强调政治上的问题,上面一旦决定,你就不能改变。譬如说,为了反对“修正主义”,地图上一条界线划在这里,如果有年轻人提出应该画大一点,你如果反对那就是卖国,这是最麻烦的。
另一方面,这是政治任务,不需要考虑条件,你要人,那么就有人。当时方国瑜先生还关在牛棚里劳改,但是因为上海通知他开会,马上就叫他去,上火车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原来是到上海开会了,一结束,又把人家送回牛棚。我记得我来的时候,上海市委拨一百万,当时的一百万,不得了了。而且,像地图集封面要用布料做的,马上到仓库里把布料找好,我们还看到好多布放在里面。你要什么有什么,因为这是毛主席布置的。
所以在“文革”中间,有人想出来要恢复这个项目,张春桥马上同意,就开始找谭先生和一批人继续做。所有的人只要是参加这个任务,就可以不下乡——这是毛主席的任务。但是毛病也在这里,比如说历史上和越南(安南)之间的界线,方国瑜先生主张画到最南边,谭先生主张画到最北边,方先生手下的年轻人主张画在中间,外交部最后裁定画在中间,这没有办法。
当时编修地图时需要什么地方资料,只要发文件到全国各地方,地方上就得老实地把资料收过来。这个工作当然很忙,谭先生也习惯了,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但最麻烦的还是政治上的,有些事情不讲道理,上面定了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