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岩松”点评时事、“李开复”推荐书单,到“王安忆”探讨中西文明、“贾平凹”论说韩寒,在网上周而复始地隐现。当事人虽然几经辟谣,却依然不能限制造伪者的想象力和传播力。有人说,白岩松、崔永元、柴静、张泉灵是四大“鸡汤盆”,只要把一些若是若非的心灵鸡汤倒在他们的“盆”里,马上风行网络。如此说来,笔者小时候常看的伟人语录似乎已经被伪人语录取代了。
造伪者从来都不缺乏。《春秋公羊传·桓公二年》记载,孔子作《春秋》时,有“所见异辞”、“传闻异辞”之例。孟子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他们都看到,即便是史书,也有伪造的内容。宋代以后,雕版盛行,写书甚易,伪作蜂起,以至于出现专书以考辨。再后来,辨伪学成为我国传统学术一大重镇。
今人造伪不同于古人造伪。一方面,今人造伪因学识不够、思想贫瘠,只能伪造出“心灵万金油”,不成系统。要想像魏人王肃那样,伪造出《孔子家语》这种传世之作,还真是难比登天。另一方面,古人造伪,大多为的是传播思想、经世致用。今人造伪,多是情绪化产物,没有经过理性沉淀和系统思考,主要是由于社会不公而宣泄不满,虽然有时也能引起疗救的注意,但更多是破坏性大于建设性。
考察今人造伪的原因,大体有二。第一,愤世嫉俗,编造故事加以讥讽。《后汉书·孔融传》记载,曹操打下了邺城,他儿子曹丕把袁绍的儿媳妇甄氏纳了妾。孔融看不下去了,就写信跟曹操说,当初武王伐纣之后,把妲己赏赐给了周公。曹操不知此事出于何典,就问。孔融说:“以今度之,想当然耳。”诸子百家中,这样的事例很多。清人朱一新《无邪堂答问》卷四说:“子书虚造故事,如巢、许洗耳挂瓢之类,乃借以讥战国攘夺之风,并非事实。”古之子书,百家争鸣;今之网络,万人发声。但是造伪的血统却是一脉相承。
第二,心有爱憎,意有向背,则多溢美溢恶之辞,叙事遂言过其实。王充在《论衡·艺增篇》中说:“俗人好奇,不奇,言不用也,故誉人不增其美,则闻者不快其意,毁人不益其恶,则听者不惬于心。”伪造名人语录者,深谙网络转播之道,洞悉观者不平心理,所出之言甚为迎合大众情绪。因此人们就算知其为伪,却不欲辨伪。反过来,我们应该明白,伪言盛行,不是造伪者太聪明,而是这个社会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人们的情绪需要宣泄。
古文献学家张舜徽说:“伪书虽伪,不可尽废。”伪人语录的背后,折射出社会转型期人们的种种焦虑,也有价值。古时执政者派出采诗官,从民间歌谣中汲取为政得失。今天,网络伪言也可以看作是民间歌谣的升级版,其中是否也有可资鉴取之处,值得讨论。